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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不甘后人的情操

也曾一连好几日梦过,月光之下,自己在稀疏的草丛间,似乎是压低了身子,以惊人得近乎非人的反常速度匍匐疾行着。

梦中她看不见自己,不懂她分明是个残破身子,怎生能作出这般的行径?然而梦境大抵荒诞,当不得真,她便也不以为然--约莫是她这小破身子也有某种不甘后人的情操罢。

然而今夜,她在梦里终于不再是伏地而行的姿态,却更加荒诞。

九月深秋,萧索的林间,枝叶疏落,却已然结了霜--她似乎进了山林。

夜色低垂,她似乎以某种轻盈得近乎诡异的姿态,纵身在幽深的密林之间不住飞窜。

薛妧觉得好笑--这小破身子走都走不稳的,还妄想着飞呢!

梦里这般想着,沉睡的身躯不由得也跟着受到牵动。

「哈哈--」

刺耳的笑声骤响,迴盪在斗室间,如魔音传脑。

薛妧便这般被自己的笑声惊起,而同样被这魔性笑声惊醒的,还有与她共寝的六娘。

薛妧醒来,见到的便是六娘缩在床角,一脸惊恐

噫!好丢人!

***

按六娘昨夜所说,她那亲阿娘留下的资财似乎都在阿师那处安置。

法空寺内虽寺僧众多,然而薛妧自幼同道济师父亲近,会让六娘私下也以阿师代称的向来只有道济师父。

六娘平日除了在后厨忙活,早起还得在菜圃劳作,适逢秋收之际,并不得空。

薛妧想着阿师每日必来疠坊讲经施药,要在坊中寻他一面倒也不难,便提出自行去施药院找道济师父寻问医书一事。

「不、不行妳小人多乱!」六娘皱着眉,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阿娘这莫不是瞎操心?这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顶上还有佛菩萨看着呢,争有歹人敢在疠坊这等施善之地公然行凶?莫不怕叫佛菩萨给收了,去十八层地狱受苦!」

「孙宜、能旁人也能」

「」

好像有几分道理呢

她把着六娘的手不住哀求道:「好阿娘,妳就让我去吧--从妙心院去施药院也就那点子路,不会生事的--」

六娘全然不理会薛妧那点纠缠,她鬆开她的手,径自去椸枷取下今日要穿的蕴袍。

若是从前,她不会这般严谨--直到薛妧落井那日。自孩儿落井后,她曾梦见薛妧尸骨无存,泥泞之中徒留一身破败衣袍的场面,每每想起兀是叫她心里堵得慌,总有股子说不明白的惆怅。

薛妧瞅着六娘决绝的背影,心知六娘轻易不会同意,心里也有了决断。

她本不想使出那招的

趁着六娘不注意的空檔,薛妧立马朝自己腿上狠拧了一把,待到六娘回身再看,只见得她那苦命孩儿两眼通红直泛泪光的场面。

薛妧偏过头,软语低喃,努力在过与不及间恰到好处地展示自己最深切的悲伤,「妧娘明白,终归是我这残废身子太无用,一日日地,徒惹阿娘操烦」

六娘冷不妨被掐住软肋。

「孩、孩儿阿娘不是」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连路都走不好。虚长九岁,却连照料自己都照料不过来离了阿娘便甚么都不是」想起自己已是廿九妇人,却偏做九岁小儿作态,薛妧颇有些心虚,两颊不由得一热

「妳听阿娘说」

「若是妧娘能再长进些,阿娘这辈子何必辛劳若此?终究是儿误了阿娘」一滴晶莹的泪珠,适时从她眼角滑落。

六娘早忘了原先的坚持,忙凑上前去,搂着薛妧好一阵安抚。

「要不」薛妧把眼偷觑着六娘,「我去求求赵娘子?让她带我同去」

「好好好依、都依妳」

六娘当下一心只想安抚住薛妧,想着孩儿既有赵娘子看顾着,约莫不会出甚么大事,也不再拒绝,连声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