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在桌下转了两圈,好奇地用爪子扒拉着散落的竹篾碎,阿朝见状,取了张边角料彩纸,折了个小小的纸船递到它面前,“给你玩这个,别捣乱哦。”
雪球立刻叼着纸船跑到角落,趴在地上轻轻啃咬,不再打扰两人。
待灯架糊好,阿朝拿起朱砂笔,郑重地趴在桌上写字。
他先在第一个河灯上写下‘愿与临洲岁岁安,朝朝暮暮不相离’,字迹清秀。
写完后,他偷偷抬眼瞧谢临洲,见对方正含笑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写得不好看,你别笑话我。”
“很好看,”谢临洲伸手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在第二个河灯上写下‘祝师傅师娘身康健,万事顺遂无烦’,两人的手交叠着,笔尖在纸上缓缓移动,朱砂色的字迹里满是温情。
写完字,谢临洲找来两根细麻绳,在每个河灯顶部系上小环,又拿出提前备好的小蜡烛,固定在灯芯中央,“这样就好了。”
他举起河灯,对着窗外的暮色看了看,“等放灯的时候点亮蜡烛,肯定好看。”
阿朝也拿起河灯,轻轻晃了晃,彩纸上的荷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靠在谢临洲身边,鼻尖蹭了蹭他的胳膊,“真好,等放河灯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着它们漂远。”
谢临洲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吻,声音温柔:“好,都听你的。”
窗外的夜色渐深,屋内烛火摇曳,映着两人并肩的身影,还有桌上两个静静躺着的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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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四。
清晨,天刚蒙蒙亮,隔壁府上的公鸡刚打了头遍鸣,阿朝就被窗棂外的微光唤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就见谢临洲正弯腰帮他叠好外衣,“醒了?我已让人备了热粥,吃完我们便去郊外采兰草。”
谢临洲休假,他们二人昨夜闹了两回才睡觉,他困乏得很,迷迷糊糊间晓得谢临洲起来了。
阿朝眨了眨眼,才想起今日该采兰草煮浴兰汤的习俗,顿时来了精神,麻利地穿好衣服。他一边穿衣一边道:“夫子,你起好早啊,倒显得我像懒虫了。”
谢临洲替他穿上外衣,笑言:“昨夜睡的早一些,今日起的便早了。”
他今日早起给古韵斋的两个学子批改了新写的策论。这二位古韵斋的学子知晓谢临洲的大名,恰好擅长之处与他名下学生窦唯相似,便在前日午后特意寻到府上来,手里捧着誊写工整的策论,腰弯得格外恭敬,语气里满是恳切:“谢先生,我们二人钻研策论多日,总觉在‘民生疏策’的论述上差些火候,听闻窦唯兄的策论常得您指点,便斗胆来叨扰,求您给我们的拙作提些不足,哪怕只言片语,我们也感激不尽。”
谢临洲念着都是学子,又是国子监的栋梁,且瞧他们捧着策论的手都在轻轻发颤,眼里满是对学问的渴求,便不忍拒绝。
他当时便接过策论,温和道:“你们有心钻研便是好事,策论我先收下,明日清晨你们来取,我会把修改意见写在旁注里,你们回去后仔细琢磨。”
今日天不亮他便起身,就着窗棂透进的微光,逐字逐句批改策论,连标点的疏漏都细心标出,还在空白处写下补充论点的思路,生怕误了学子们求学的心意。
阿朝听着,伸手戳了戳谢临洲的胳膊,带着点打趣道:“夫子就是心善,休假还不忘管学子的课业,要是让国子监的其他先生知道了,怕是要羡慕您的学生有这么上心的先生了。”
谢临洲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眼里满是笑意:“都是求学问的孩子,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况且我早起批改完,也不耽误陪你去采兰草,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话间,院外传来年哥儿的声音:“少爷,少君,热粥备好了。”
阿朝拉着谢临洲的手往外走,脚步轻快:“那我们快些喝粥,喝完去采兰草,晚了露水干了,兰草就没那么鲜嫩了。”
谢临洲笑着应下,目光落在他雀跃的背影上,晨光洒在阿朝发间,镀上一层浅金,让他忍不住加快脚步,与阿朝并肩往前走。
院角的雪球听见动静,摇着尾巴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也想跟着去。
“雪球乖,郊外露水重,你在家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阿朝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又在它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两人吃过热粥,谢临洲背上背篓,阿朝背着小背篓,带上几颗饴糖就往外去。
正是放假之时,两人有闲情雅致,没有带下人亦没有驾驭马车,从城内走路到郊外。
出了府门,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露水浸润的青草香,街边的槐树垂下嫩绿的枝叶,偶尔有花瓣落在青石板上,被早起的行人轻轻踩过。不远处的市集已热闹起来,各色摊子顺着街巷排开,蒸腾的热气裹着食物的香气,远远就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