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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几日后,平阳武学院复课,新一届学子也开始入学。三皇子齐修与忠武侯世子沈同晏参加了新一届武员的入院典礼。

因着贵人的到来,武学院特意将典礼举办得极尽隆重。

如此盛事,且可借机一睹天家之子尊颜,平阳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白叟黄童比肩继踵,妙龄女子纷纷傅粉施朱,无不丰容靓饰,只盼能引得贵人瞧上一眼。

礼台外街一时车马相衔,香尘掠粉,罗绮满街。

闻秀兰痴痴地盯着负手立于高台之上,正在观礼的长身郎君,心中狂跳不已,生出无限向往。

她想,这样品貌非凡,贤身贵体的郎君,才该是她闻秀兰的未来夫婿。

陶知影记得上世也有这一场盛事,当时闻秀兰还曾邀她同去观礼,彼时只因闻氏犯病,陶知影不得不留在府中照看她。

许是与这场盛事无缘,这一世,她打算趁着城中空巷,去寻一寻飞虹楼中的秦婉姜;毕竟良籍女子平素若去到这种场所,总是不太妥当。

如果有些事情注定会与上一世的发展重合。

那么,她要想想如何助秦婉姜与家人团聚。

然后,再是阻止她嫁予肖培之。

于飞虹楼门口使钱往楼中递了信,不一会儿,一身舞女服的逐晚便出来了。

陶知影撩起帷帽,逐晚认出了她,忙欠身施礼。

陶知影回过礼,望了望她额间微微沁出的薄汗,伸手递了巾帕过去,歉意到:“冒昧前来,叨扰娘子了。”

逐晚望着她递来的巾帕,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她们贱籍女子,向来都是被良家子鄙夷的,何曾见过似陶知影这般和善的小娘子。

见她手足无措一幅怯生生的模样,陶知影不由心下感叹。明明是朝廷重臣千金,却阴差阳错沦落为以色艺伺人之流;导致她前世在安平伯府中,言行总有些畏畏缩缩,惯常是一幅怯懦之姿,几番被伯府中的妯娌所欺,只她性子极柔,从不记恨罢了。

陶知影甚至曾据此,误以为她是因曾经的贱籍而有些不自信,故怯于靠近肖培之;相处渐长后,陶知影发现,肖培之偶尔靠近秦婉姜时,秦婉姜总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得僵硬至极。

同为女子,陶知影敏锐地察觉到,秦婉姜该是非常抗拒肖培之,结合肖培之纳陶知影时,秦婉姜那毫无勉强之意的大度接纳,以及她总独自于院中发呆,甚至永日无言的郁郁神态,陶知影推测出,秦婉姜应是心中另有所属。

趁她征愣之时,陶知影抬手帮她拭去了额上的薄汗,又后退一步道:“失礼了。”

逐晚反应过来,红了脸呐呐道:“奴该多谢小娘子才是。只是不知小娘子今日趋尊寻奴,所为何事?”

陶知影笑笑:“前番与娘子相遇时,我曾言娘子与我一好友极为相似,娘子可还记得?”

逐晚怔怔地点了点头。

陶知影叹了口气,继续道:“不瞒娘子,那好友乃是我儿时玩伴,只因年幼贪玩,竟被拍花子的给掳走了,这些年她家人一直苦寻,竟是杳然无音。那日偶然见得娘子你,只觉神态相貌与我那儿伴颇为相似,我因此数夜不能寐,心中暗暗存上了一丝侥幸,故而今日特意前来寻娘子…”

逐晚听罢,心中开始狂跳,嘴唇都开始有些微微颤抖,她勉力抚平了心跳,谨慎地望了望四周后,握住了陶知影的手,轻声恳切地央求道:“奴现下还在排舞,怕是不便与小娘子细谈。今晚酉时末,奴会去那刺吏府中献舞…能否请小娘子届时在刺吏府侧门等奴?”

见陶知影点头应下,逐晚这才充满感激地道了礼匆匆离去。

陶知影只觉手都被她在无意识间捏得有些发痛,可见她心中的欢喜。

闻宅中,闻传松正被闻秀兰的一席话惊得骇然不已。

闻传松不可置信,心中怒潮陡涨,直气得额角处青筋都有些鼓胀:“兰姐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闻秀兰竟让他今夜借职务之便,设法在忠武侯世子房中秘密下催—情—药!

闻秀兰见他发怒,心中不由浮起惧怕,眼中瞬时盈泪,她声泪俱下的抽噎道:“兄长,兰姐儿这都是为了你啊!我为兄长不平。兄长文武兼资,哪一样比那刺吏府中的郎君们差,凭什么他们镇日耀武扬威,甚至可与天家之子、王公贵胄之流攀谈,却只让你做那伺候人的差事?”

“还有那戕害兄长生母的老毒妇,兄长就不想为生母报仇么?”

“兄长你想,我若入了侯府,沈世子便是你名义上的妹夫了。届时刺吏见你与忠武侯府攀上了关系,定会排除万难,让你认祖归宗的。”

末了,不等闻传松回应,她又急急补道:“对了,还有那陶家表姐,她生得那般貌美,你定是对她动心了罢?若岳刺吏认回你,你便是想纳她为妾,想来她都会愿意的,毕竟她只是一介没有背景的孤女罢了。而且今后,成了刺吏府郎君,你还可以有许多佳人相伴,你也可以再入武学,便是借着忠武侯府与平阳刺吏府之名,你定能飞黄腾达。将来再立下战功,居那朝廷命官,甚至拜将封相也是使得的。”

闻传松只觉得眼前的闻秀兰此刻陌生得让他害怕,可听着她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让不由使他想起生父每每故作冷漠的神情,想起养尊处优的岳府郎君们,尤其是那生得肥痴,且奢糜放荡的岳大郎,又想起未曾谋面的生母模糊的脸…

他清楚地认识到,如果不能被认回岳姓,他便什么都不是。

就连闻秀兰,可能也不愿意嫁他。

闻传松跌坐于椅中,一个平素孔武有力气宇昂昂的人,整个人好似瞬间变得颓败不已。

半晌,只觉听得闻传松艰涩地回道:“好,我答应你。”

玉漏渐移,已是向晚时分。

平阳刺吏府中已是灯烛荧煌,上下相照;丝篁鼎沸,歌管欢笑之声,令人宛若云外。

宴席上丽酒香茗,水陆俱陈;果子菜蔬,无不精洁;盘盒器皿,耀人耳目。

逐晚匆匆妆扮完,寻了个借口便往侧门赶去。

陶知影在不远处的犊车上撩帘轻声唤她入内,又遣了秋照下去守着。

知她时间掐得紧,旁的闲话陶知影便也不多说,直奔主题道:“娘子应不是这平阳城人氏,不知你

可留有些许幼年记忆?记得自何时,当初是如何到了平阳,又是何故入了这飞虹楼中?”

逐晚摇摇头:“奴有记忆时,就已是飞虹楼的童伶了。”

“那娘子是否有自幼年就佩戴的信物?又或者…身上可藏有何胎印?”陶知影继续问道。

逐晚颇有些丧气地回道:“凡入伶籍之人,楼使俱会清身,自身一应物品都会遭搜刮变卖。奴身上…也无甚胎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