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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负责王长意案的是分局当时的中队长,早已退休,李队只是辅助调查。肇事小货车找不到,物证不足,那就只有?从结果来推理。谁能在王长意的死?里获益?

沙漏(23)

23

王长意一个?厂长, 按理说结的仇不会少,但是排查下来,他这人的性格就是不容易得罪人。虽然他是技校派的领袖, 但是和外来派的大多数人也关?系融洽。在厂里和他有过矛盾的只有黄战勇, 而黄战勇在他死后顶替了他的位置。

黄战勇是最大的获利者,在动机这一项上算是十分充足。

当警方拿着放大镜观察一个?人, 这个?人就很难再藏起来。分局多次审问黄战勇,并且围绕他的小家?庭、父母的家庭做调查。

黄战勇来自小县城, 妻子则是在城里长大,他们都靠自己考上大学, 出人头地的愿望非常强烈, 他和王长意的矛盾是因为两人对炮弹厂的发展产生了分歧。

黄战勇已经嗅到?了时代浪潮的迫近,感到?必须提早改革,否则炮弹厂就要被淘汰。但王长意安于现状, 不希望动大刀子。很多工人的想法和王长意一样, 碗渡街就像个?不受外界侵扰的小城市, 外面的浪潮能拿他们怎么样呢?

黄战勇说服不了王长意,工人们又站在王长意一边, 已经有中层对王长意说黄战勇的不是,让王长意动用手上的权力,下放黄战勇。

王长意到?底有没有动这个心思, 早已不得?而知。

在调查黄战勇的过程中, 警方发现他与其他几名?中高层有侵吞集体资产的问题, 黄战勇更严重的是, 他还隐约和杞云市的地痞组织有联系。

查到?这里, 黄战勇等人已经乱了阵脚,有人承认侵吞资产, 一口咬向黄战勇,说都?是受黄战勇的指使。证据确凿,黄战勇也不得?不承认,但他为自己辩驳,侵吞的钱没有进他自己的钱袋子,而是为了给炮弹厂谋求下一步发展,搞技术创新!

他反复提到王长意的迂腐,说正是王长意阻挠他的改革,钱批不下来,他才走了歪门邪道。

他是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下说出这番话,在警方看来,他杀死王长意的动机更加充分了。

警方抓到?一批地痞,他们做过多起案子,指认黄战勇曾经与他们商议除掉王长意,其中一个?方案就是制造车祸。

黄战勇起初坚决否认,但人证太?充分,地痞头子还拿出从黄战勇处收的钱。黄战勇后来承认,他确实萌生过买凶的念头,也确实和地痞商议过,但是最后他没有让他们执行!

警方还是没能找到肇事车辆,地痞们在得?知这一点后,不承认杀死王长意。两边都?不承认,然而两边都?犯了罪,地痞手上的人命多的是,警方加大审讯力度后,地痞头子干脆承认,人就是他让手下撞死的,至于车,已经烧掉了。

这就把黄战勇架到了一个下不来的位置,律师让他争取轻判,他众叛亲离,颇有树倒猢狲散的意思。最后,他承认了雇佣地痞作案。而这并没有给他争取到?轻判。

黄战勇等人的案子了结,在社会上属于大快人心,东叶分局也因此松了一口气。而黄战勇妻女在这之后遭遇的事,似乎已经不再被人们所关注。就算有人听说了,也只会呸一口,说上一句——活该!

海姝问:“黄战勇的死会不会有问题?”

李队摇头,“据我所知,判刑和入狱都没问题,他身体不太?好?,以前就曾经晕倒过,在狱中长期抑郁,最后突发脑溢血,根本抢救不过来。”

海姝拿出桑切斯的照片,“李队,你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李队看了会儿?,皱着眉,“我好像见过他。”

海姝问:“什么时候?”

李队思索许久,“想不起来了,但我确实见过他。”

海姝说:“这个?人叫桑切斯,是个?外国人,他来华的第一站似乎就是杞云市,并且建了个?芭蕾舞学校。”

李队恍然大悟,“他是那个?校长?我记得?那学校开的时候还挺轰动,东叶区文化机构少,工人多,那年头洋文化的冲击也很厉害,不少人都?把孩子送去了。”

海姝点点头,“这个芭蕾舞学校有没有出过什?么?事?”

李队扎根东叶区多年,最近几年?才调到?市局,对东叶区非常熟悉,“没有,口碑一直很好?,这个?桑切斯还很热衷做慈善,带老师们去看望过残障小孩。”

芭蕾舞学校在杞云市一共存在了六年?,桑切斯在离开杞云市之后,对它进行了转让。

海姝来到芭蕾舞学校的旧址,那里现在已经是便?民广场,找不到?过去建筑的一丝痕迹。

已经到?这儿?了,海姝索性前往碗渡街。

现在的碗渡街已经不再是杞云市的最东边,城市将它包裹其中,在更东边还有高楼耸立的新城。而碗渡街和东叶区许许多多的工厂一起,被打造成了充满工业情怀的文创区,吸引着许多游客前去打卡。

海姝车开到?一半,就看到?沿途夸张的雕塑和涂鸦,和记忆里儿时的街景已经完全?不同了。

小时候总是觉得?碗渡街很大,从小宇家的五村到河边是一条很漫长的路,要走很久才能到。但现在站在成年人的视角,小的不仅是碗渡街,就连其他工厂的厂区加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大。

碗渡街的入口是一个做得很旧的大铁门,旁边有小年?轻在拍照。海姝停好?车,打算走进去。文创街区不用买票,不过里面的网红店消费比较高。海姝循着记忆往里走,老房子基本上都?没有拆,但已经被改造成民宿、餐馆、各种各样的工作室。

但五村没有了,那些平房,还有养牛场,统统消失了,现在是一个?广场,工作人员正在烈日下搭钢架,一旁的广告显示,这里要举行夏日音乐会。

一丝失落的情绪在海姝心里一闪而过,她?深呼吸一口,很清楚自己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不是怀旧,不是追忆过去,而是寻找真相的蛛丝马迹。

她?转过身,背对着广场的热闹,向厂区更深处走去。那个方向,是小姑以前的家?所在的七村,还有地势最高的八村和九村。

因为小姑就住在七村的缘故,她?很少往高坡上的八村和九村走,印象里唯一一次去,就是黄雨嘉的生日。

七村的房子都?还在,看上去小得像是灰色的积木,路也特别窄,也不知道当年?一群小孩是怎么?在这么窄的路上追逐打闹。

海姝一级一级上着阶梯,厂区最高的地方有座水塔,她?以前对那里很好?奇,还撺掇小宇和她?一起爬上去。但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道小宇给她?玩了什?么?,她?就把水塔抛到?了脑后。

现在终于走到?水塔下,发现水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水塔外围着铁丝,想进去是不可能了。海姝吹着风,俯视下面的八村九村,忽然,视线停在一个模糊的身影上。

那人站在九村的一户阳台上,正看向水塔方向,在视线交汇的一刻,那身影似乎顿了一下,然后飞速消失。

海姝脱口而出:“高明雀!站住!”

阳台已经空无?一人,海姝飞快向山坡下跑去。杞云市早晨刚下过雨,坡路很滑,海姝几次险些摔倒。她?一边跑一边给李队打电话,请求支援,李队怔住片刻,答应下来。

九村的房子看着就在山坡下方,但实际还有一段距离,海姝在奔跑时一直留意着楼栋的出口,没有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

她?赶到?单元楼下,呼吸急促,胸口不断起伏。出口像一张黑漆漆的巨口,正在前方等待着她?。她?稍微调整呼吸,警惕地走了过去。

这次来杞云市不是执行抓捕任务,她?没有带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