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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节

给百越造成的烂摊子,就留给后世人去补救吧。现在百越人少,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朱襄现在越来越“洒脱”了。

陈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安:“真的不祭拜老天?”

朱襄看着陈启忐忑的神情,在心里叹了口气,道:“祭天安民心,或许也有用。我不太了解祭祀的事,浮丘。”

“在。”浮丘恭敬应道。

“你与陈县令商量一下如何祭天,简单一些。现在广陵什么都缺,心诚即可,我想天神应该不会在意一些虚礼。”朱襄道,“你们决定好后,我亲自祭天。”

浮丘立刻激动道:“学生遵命!”

身为儒生,谁不想主持重大仪式?浮丘跃跃欲试。

朱襄让浮丘和陈启商量,自己则去忙碌夏收和夏种的事。

水稻收割之后要立刻种植秋稻,一日都不能耽误。

水稻能养活中国亿万人口,靠的就是农人不间断的辛勤劳动。用后世的话来说,水稻种植是最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只有最勤劳的民族,才会种出产量最高的水稻。

陈启等朱襄走远之后,才小声对浮丘询问道:“长平君好像不太乐意敬神啊,是因为我们敬的是楚国的神吗?”

陈启有些担忧。虽然广陵现在已经完全投向秦国,但民间根深蒂固祭拜鬼神的传统,一时半会儿难以转变成秦国的不熟悉的神灵。长平君是不是因此不满?

浮丘道:“朱襄公哪是如此狭隘的人?世间圣人都是敬鬼神但远鬼神,朱襄公也一样。朱襄公在咸阳城时曾与方士约斗,在云梦泽曾亲率大军破山伐庙,斩杀害人鬼神。”

浮丘脸上浮现出怀念和敬佩的神色,道:“对圣人而言,他们尊敬爱护黎民苍生的神灵,斩杀祸害黎民苍生的神灵。神灵或许厉害,但在他们心上,远远不及苍生的重量。所以朱襄公会祭天祭神,但不会太在意神灵会做什么。他只相信苍生自己。”

浮丘起了谈兴,又说起朱襄和蜀郡郡守李冰在成都平原治水一事,截流,移山,开渠……这一项项只会在神话中出现的壮举,在成都平原上一一实现。

“说来吴越之地是禹皇的故乡,会稽山就是禹皇的陵墓。大禹治水,也是不靠上苍靠苍生啊。”浮丘道。

这个时代的消息闭塞还是太严重了,朱襄那些壮举,六国上层的士人能探听一二,如陈启这等地方上的士人,知道的确实不多。

哪怕黔中郡的事,一辈子待在广陵郡的士人们也不一定知晓。

陈启听着朱襄的壮举,脸上惊惧和敬佩的神色混杂,思绪十分混乱。

但当浮丘说起大禹治水的时候,陈启的惊惧突然淡了。

是啊,我吴越的老祖宗禹皇不也是这样的人?治水都是人的功劳,路上遇上能帮忙的神仙就感激一下,遇上捣乱的神仙就斩杀了。祭拜鬼神,只是让祂们别捣乱,算是预先通知,可不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是啊,历代先贤皆是如此。”陈启突然心中生出了勇气,“祭天要做,更重要的是自己。”

他看着天空中薄薄的阴云,想着朱襄公的吩咐,老迈的身体好像涌出了用不完的劲。

为了丰收,要做的事还很多。

朱襄身边儒生如云。这群儒生虽在朱襄的带领下,有的拿起了锄头,有的拿起了剑。但放下了锄头和剑,他们仍旧能文质彬彬地引经据典,将一处小小的祭天典仪安排周全。

朱襄身穿秦国封君冠服,第一次祭拜天地。

说完祝祷词后,朱襄加了一段自己的话,其大义就是希望老天能够帮帮忙,如果老天不帮忙,人类也会克服困难,克服老天的磨砺。

无论什么天神地祇,人类都不会在上面寄托全部的希望,永远会自强自立。

是谓,敬神而不畏神。

朱襄走下祭坛时,广陵大部分士人神色都有些恍惚。

倒是承袭了百家学说的士人们表情都很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就算是专门研究卜算的百家弟子,对鬼神的态度也就是“警示”而已,没有谁会因为鬼神发怒而妥协。

这大概就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骄傲吧。

朱襄祭天的事传到了农人耳中,同时朱襄斩杀神灵的事也以讹传讹,以特别神异的故事家喻户晓。

同时,农人们也得知了大禹治水的事。

大禹治水应该是传播很广的传说故事,但对于埋头田间的农人而言,他们连自己这片土地可能属于哪个国家都不一定清楚,只是谁来收税就给谁,自然知道大禹治水传说的人也少了。

现在他们等待收获的农闲时,听着自称小说家的说书人免费说的故事,才知道原来他们有个厉害的祖先叫大禹,是古时三皇五帝之一。

原本无论吴越还是楚地,都是属于周,属于商,属于夏。吴越之地以前还是龙兴之地呢,不是什么蛮夷。

我们与那秦人,与中原魏韩赵齐燕,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因为周天子式微,周朝覆灭,现在各国封君又重新争夺天子之位,他们才短暂与其他地方割裂。

是啊,短暂。

春秋战国五百多年,放眼整个华夏的历史维度,也能说一声短暂。

陈启不解:“朱襄公,为何你要派人去给农人说书。”

朱襄道:“农人也是人,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祖先有多辉煌,知道自己不是蛮夷,知道七国同根同源,知道天下该归于一统。他们也该知道,等天下一统之后,这天底下就没有战乱了。”

陈启仍旧不解:“他们知道了也如何?”

朱襄笑道:“可能不如何,只是让他们对未来多些希望,对生活多些盼头,脸上多些笑容。仅此而已。”

朱襄解释得很清楚,但不解的人仍旧不解。

朱襄也没打算让所有人了解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