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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元君白醒来之时, 是趴睡在桌上的。

手边、脚边都是清得干干净净的酒壶,他怔了一下后,暗暗有些恼火。

他不爱饮酒, 另外一个“他”却仿佛嗜酒如命。

当他每一次醒来都躺在酒堆里之时, 他便明白, 是另外一个“他”的不满及挑战。

可是昨夜下雨了么?

元君白按了按宿醉后有些涨疼的太阳穴,猛然反应过来,此处不是太子寝宫。

他快速寻找着班馥的身影,直到发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之时,几乎觉得浑身血液都冷凝了。

元君白薄唇紧敏,缓缓伸手去探了下她的鼻息,女孩儿轻浅的呼吸吹拂在指尖, 他闭目, 这才觉得方才像是停止跳动的心脏慢慢响了起来。

他又低头去检查她的手脚、脖颈, 没有伤痕,身上倒是有一股酒味,同他身上如出一辙。

……他们喝酒了?

非常庆幸她这次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他又不免感到疑惑,另一个“他”嗜血贪杀,从前他身边只要有活物出现, 都活不到早上。

班馥第一次意外撞见“他”, 确实是受了一些伤,但也仅仅是轻伤罢了,这回更是毫发无损,仿佛“他”对她,格外宽容一些?

元君白眉头紧蹙, 扯了扯被褥, 帮她盖好, 又在床边坐着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泰安侯在门外,听从昭训安排,并没有去通知楚大人。

可他看着这雨连绵不绝,忧心忡忡到连觉都不敢睡,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的打转。

忽然,听到开门声。

泰安连忙迎上去,急声道:“爷,您觉得如何了?”

元君白神色微沉,阔步往太子寝宫走去,吩咐道:“孤身子不适,请杨太医过来为孤看看。”

“是,奴才这就去。”

班馥头痛欲裂地爬坐起来。

屋内已没有旁人,她身上一股臭酒味,嫌弃地低头闻了闻,她唤朝云进来。

有人推门进来,惴惴不安地行礼请安。

班馥抬头,发现是浮香,有些期盼又有些胆怯地望着她:“昭训,朝云姐姐到娴月姑姑那儿去了,奴婢侍奉昭训梳洗,可好?”

冷了这丫头有一阵子了,前几日朝云进言,说浮香知错了,想回来服侍。

班馥当即是默认的。

毕竟是没有当真罚她去做其他差事,这个位置还是给她留着的。

这会儿,也就顺势下了台阶,颔首道:“我浑身臭烘烘的,叫人备水沐浴罢。若是朝云回来,叫她来见我。”

浮香喜出望外,高兴地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吩咐。

班馥到底是不适应一下喝那么多酒,便是洗完热水澡,也只觉得好受一些罢了。问了朝云,元君白何时离开的事,又听说今日休沐,他现下正在宫中,便要去找他。

很难得的是,今日进去后,元君白没有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反而抵着头,似在沉思。

班馥进去后向他行礼,仔细观他神色:“殿下,你如何了?听闻今日请了杨太医过来,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元君白眸光微动,浅笑了一下:“无碍。”

他招手让她坐过去喝茶。

班馥坐到他对面,要接手烹茶,元君白却没有让她动手,吩咐她坐好,“我来罢,也让你试试我烹的茶如何。”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入目仿佛如画一般。

班馥犹豫了一会儿,隐晦地提醒:“昨夜殿下与我饮酒畅谈,提及夜半无睡意,醒来之时,见窗外有风无水,望夜间景色,甚是欢喜。”

元君白手中动作一顿,抬眸看她。

两人目光静静交融,元君白放下杯盏,低嘲一笑,过了半晌,低声道:“事情有些失控,我不想你担心。”

班馥道:“殿下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才担心。昨夜实发突然,也不知东宫里是否有旁人耳目,我想着大半夜派人把楚大人唤过来,难免过于异常,担心有人深查此事,便擅自作主,没有让泰安传唤任何一人。”

元君白点了点头,目光柔和:“你做得很好。”

他微微一顿,又问道:“只是你当真不担心会受到伤害?不怕?”

班馥明白他的顾虑,微微一笑,非常真诚地回答道:“殿下,我没有一腔孤勇,也不同殿下讲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虚话。我不怕死,但也很惜命。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许是因为直觉笃定,殿下实则也是个害怕孤清之人,我这人聒噪胆大,大抵也是仗着这两点,才如此行事。殿下不必过于担心,我如今全须全尾的回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元君白压了压心头涌出的涩意,目光复杂地久久望着她。

他眼神似带着热意,班馥被他看得久了,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些泛红,掩饰一般地捋了捋耳边垂下的长发,低头轻声说:“殿下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眼前阴影移叠。

班馥低垂的目光看到元君白金织边的云靴停在面前,她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忽然伸手将她拉起,揽臂将她紧紧锁进怀中。

鼻尖抵在元君白微凉的衣衫上,淡淡冷香萦绕,班馥感受着脸上的滚烫温度,试探性地抬手轻轻回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