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有些疼,坐起来要水喝。
小顺忙端了茶进来,顺便把灯点着。
“我醉酒的时候没唐突着大奶奶吧?”郑无疾问。
“没有,没有,”小顺忙说,“大奶奶刚还打发人来问,说大爷什么时候醒了叫给端醒酒茶来,又说她等着大爷一起吃晚饭呢。”
“你去给我准备洗浴的水吧,”郑无疾说,“我洗洗再过去。”
在徐春君面前,他愿意拿出最好的姿态,毕竟之前亏欠得太多,哪怕如此谨小慎微地弥补,还依然觉得远远不够。
“姑娘,厨房又来问了,说饭菜都好了,要不姑娘你先吃?”绿莼问徐春君。
“不用了,再等一会儿大爷吧。”徐春君在灯下绣花,折枝的桃花,夭夭灼灼。
一会那边过来人说大爷已经起了,洗浴过了就来吃饭。
徐春君又绣了两三个花瓣儿才说:“把晚饭端上来吧,想是大爷一会儿就到了。”
郑无疾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进了屋子,就见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徐春君坐在灯下,静静地绣花。
他只觉得这一幕是自己平生所见过最美的景致,比那些声色犬马,光怪陆离,都要让他心动。
“大爷醒酒了,吃晚饭吧。”徐春君笑着放下针线起身。
“让娘子久等了,”郑无疾替徐春君挪开椅子,“喝酒果然误事。”
“这话对也不对,有些事还是得喝酒才能办得更好些。”徐春君笑着给郑无疾盛粥。
“今天的事可如娘子意吗?”郑无疾接过碗问徐春君。
徐春君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到如今事情的进展和她预想的几乎没有什么差错,甚至比想象中更容易了一些。
“那就好,”郑无疾也很高兴,“你不知道,我和那三位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都不住口地夸赞你,我真是觉得光彩极了。”
别人夸徐春君,郑无疾心里当然高兴。
除此之外,他也更加真切地体会到给家人长脸是多好的一件事儿。
“人家说的都是客气话,咱们不能认真的。”徐春君微微有些脸红,“不过这几位可都是聪明人,跟聪明人办事就是这点好,可以开门见山。”
“到底都是见过世面的,能够一点就透。”郑无疾笑了,“至于崔家那位,蠢也有蠢的好处。”
他们本来就不想带她玩儿。
“其实这样做于崔家而言未必是坏事,”徐春君说,“做生意哪有不担风险的?”
“那你觉得咱们几家这生意有多少胜算?”郑无疾好奇。
“能合作到几时还不好说,但起码回本是没问题的。”徐春君说,“这世间有许多事,须慎之又慎,与人合伙做生意应可排到前三。可如今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赔钱吧?”
春君啊
“娘子打算得就是周全,这样一来进有进路,退有退路。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太难做,”郑无疾点头,“真是不错。”
“吃饭吧,别凉了。”徐春君眉眼弯弯,她晚饭喜欢吃粟米粥,每顿就那么一小碗,配着着酱豇豆。
徐家败落以后,他们的确过了几年苦日子。
徐春君记得在思源的时候,每当天气转冷就格外容易饿。
因为白日变短,黑夜增长。
全家都改做每日只吃两餐饭,徐春君常常半夜饿醒。
魏氏会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偷偷买了吃的,和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在屋里头吃宵夜。
自然没有徐春君的份儿,好在那时府里头还有个老妈妈,是曾经服侍过徐春君生母何氏的。
瞧着五姑娘可怜,会隔三差五地给她偷偷送碗粥去。
思源本地盛产粟米,价钱相对也便宜。
那婆婆每次都是一边看着徐春君喝粥,一边给她讲何氏生前的事情。
徐春君对生母的记忆本就模糊,但她却记得老婆婆所说的事情。
粟米粥的馨香于是就和母亲连在了一起,仿佛那就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只是在娘家的时候,除了紫菱和绿莼,没有人知道她爱吃粟米粥。
家里也不常做,只有在进入腊月的时候,才会象征性地煮上几顿。
因为这东西太黏,不好刷锅刷碗。
后来等她再长大一些,那老婆婆便过世了。
再也没有人在寒冷夜里给她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
徐春君也是嫁到郑家自己当家之后,方才经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