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这东西最要不得,一旦起了便觉得处处可疑。
“张大姑娘,你是要我说还是自己说呢?”徐春君言笑晏晏看向张婷致,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还以为是什么好事。
众人把目光都转向了张婷致,只见她一脸无辜,十分迷惑地问道:“表嫂让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来你是不打算自己说了,”徐春君点了点头,“大伙都急着知道真相,我就不绕弯子了。”
徐春君说完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起先我也以为就是谁贪图咱们家的钱才绑了大爷的,早让管家准备好了钱,就等到约定的日期去赎人。
但是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事,让我起了疑心。
那就是绑匪写来的两封信,那两封信乍看没什么蹊跷,不过信纸上有一种味道。”
徐春君说到这里,紫菱便拿过来那两封信给众人看。
这两封信在众人手中传阅,每个人都闻了闻。
徐琅道:“这信上有股淡淡的香气。”
陆夫人道:“这香气我认得,是弥陀檀香。”
“没错,这种香是礼佛之人爱焚的香。当然,一般人家是焚不起的,就连普通的寺庙也一样。”徐春君说,“难道杀人越货的绑匪竟是出身高贵的礼佛之人?”徐春君顺着陆夫人的话说下去,“我虽然不礼佛,但这香气是熟悉的。因为太太房中常年都点着这种香,这还是姑姑你送来的吧?”
“没错,我家里常年用这种香,知道嫂子也喜欢,就分她一些。”陆夫人点头。
如果以现在郑家的财力,方氏也是可以点得起这种香的。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之前郑家亏空得严重,她可舍不得点这么名贵的香。
“闻到这种香气之后,我又想起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张大姑娘刚刚来我们府上的时候,曾经给我抄过一张血盆经,只是我一直没打开看过。
那天我拿过来一看,发现绑匪的信虽然字迹潦草,可是与张大姑娘的字迹在很多地方是有相似之处的。张大姑娘这些天都在太太房中,虽然她为了避免被人识破,刻意没用我们府上的纸。可是那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太太房中的香味,这可算得上是百密一疏了。侯爷于书法上造诣深厚,想必一看即知。”
徐春君说完紫菱又把张婷致之前抄的经文拿给众人看。
其实除了陆侯爷在书法上精通之外,陈钦以及徐家的三位老爷也能辨别笔迹。
但徐春君刻意不用自己的娘家人,以显示公正。
陆侯爷仔仔细细看了之后点头道:“勒索信上虽然故意字迹潦草,可是一个人下笔轻重、用笔习惯,是无法完全掩盖掉的。依我看来,这两封信和经文上的字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没有!表嫂,这一定是你模仿了我的字迹故意为之。”张婷致急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完全是一副受了冤屈又无力辩白的模样。
“第一封信必然是你早就写好了,交到了绑匪的手上,然后他们在大爷被绑的地方留下了那封信。
而第二封信,我问过祝妈妈,她那天上街买菜的时候,是和另外两个人一起的。她一直在中间,菜篮子也一直在身前放着。所以谁想要往菜篮子里塞信,又要让人不察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她在回府后,可是遇见了你的。你说要替太太看看早饭吃什么,祝妈妈当时把菜篮子放下,转身去淘米。这个空档,你往菜篮子里放信易如反掌。”
张婷致环视了众人一周,发现没有人相信她,便转而哀求方氏道:“表姨,别人不信我,您还不信我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您身边,连府门都没出去,我哪里有本事调兵遣将,安排绑匪绑了表哥呢?”
“徐春君,你要栽赃也好好选个替罪羊。张家表妹手无缚鸡之力,又没人又没钱,她能办下这么大的事情?”反正郑无疾不信。
他觉得张婷致说得也有理,徐春君心思那么缜密,怎么不会算到万一败露了找替罪羊的事呢?
而方氏却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徐春君继续说:“张大姑娘当然不是孤掌难鸣,她可是有同伙的,她的同伙儿也在咱们府上。”
阴谋阳谋
“张大姑娘,你虽然自始至终都在我们府上,可你的同伙却可以出入。就好比这些日子我没有出府去,也并不妨碍你栽赃到我身上。”张婷致装无辜,徐春君更沉稳,“不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只要做下了,总是有痕迹的。”
“表嫂,你不能含血喷人。我没做就是没做,”张婷致摇着头哭道,“你随便拿了几个人屈打成招,让他们赖在我头上。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没有害表哥!”
徐琅听她说这样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姓张的姑娘,绝非表面上看到的楚楚可怜,温柔软弱。
因为她每句话里都含着刀子,看似孤立无助,实则处处指向要害。
就刚才这几句话,就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不过她也并不担心。
徐春君明显已经成竹在胸,她再能狡辩也没用。而自己只要在旁边陪着看戏就好了。
“张大姑娘,你自恃聪明,又觉得自己手上有底牌,所以才在这里跟我反反复复地颠倒黑白。你信准了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也不必跟你客气了。”徐春君一派光风霁月,“我从来不屑用阴谋,因为我用的都是阳谋。你可知道什么是阳谋吗?就是我什么都不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对方也得按我说的办。”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张婷致泪落如珠,“我知道我哪里都比不过你,你财大气粗,又会笼络人心。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难道只是因为表姨夸了我几句吗?”
“思管家,你把人带进来吧!”徐春君不得不承认,在她见过的对手中,张婷致是一个心性极其坚韧的人,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可是心机深沉,胆大妄为,跟孟乔有得一比。
随后几个人被带了进来,众人一看,有张婷致的母亲唐氏,还有秋月庵的两个姑子,最后边是三个狼犺大汉。
唐氏一进门就跪下了,向众人谢罪道:“是我这女儿瞎了心,居然想出这害人的法子来!我给大伙赔罪了。”
“娘!”张婷致尖声叫着扑过去,抓住她母亲的肩膀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她们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我是清清白白的!你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没想到唐氏竟狠狠地甩了她一个嘴巴,哭道:“你糊涂啊!当时说好了,来这里求求你表姨和表嫂,让她们答应你做个姨娘就好。你为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肖想大娘子的位子?!也不想想就我这肚皮能生出什么贵命的东西来?!”
张婷致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母亲。
“你还做梦呢!告诉你吧!人家春君昨日就找上了我,把事情原原本本都给我说了。人家手上拿着你一堆把柄,你还想翻出天去?!”唐氏说着,又狠狠捶了几下女儿,“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呀?!你把我们害惨了知不知道?!你做下这样的事,我们还有什么脸在京城待着?!还有什么脸面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