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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有几次她都把脸埋进水里,屏住呼吸。直到实在撑不住,才把头抬起来。

日影微微西斜,院子里一树石榴花开得正炽。

两只刚出窝的小鸟在屋檐上学飞,大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鼓动它们快些张开翅膀。

程妈妈吃过了饭,绿莼抢着把碗刷了。

“您老歇歇去,天长了,不睡午觉可不行。”紫菱笑微微走过来说:“姑娘自有我们服侍呢!”

程妈妈一路冷眼看着,越发觉得五姑娘是个会调理人的,单就她这两个丫头来说,一个活泼勤快,一个细致周到,都算得上难得。

“那好,我回去躺一会儿,这腰还真是有些发轴。”程妈妈捶着腰说,“姑娘有事叫我。”

徐春君这个澡泡得有些久,手脚的皮肤都起了皱,水也凉了,她才出来。

紫菱用大布巾给她把头发擦至半干,说道:“先散着吧,等一会儿再用梳篦拢上去。”

“我在床边看一会书,也就差不多了。”徐春君只穿一件缥碧色家常袍子,宽宽绰绰很是随意。

她不打算出门,又不会客,这样的打扮正相宜。

也不过一顿饭时,程妈妈提了包点心进来,笑着向徐春君道:“我到街上去买了几样点心给姑娘尝尝,你小时候常吃的。”

徐春君五岁前在京城生活,只是她自己已经不太记得了。

“多谢妈妈想着,只是我已不是小孩子了,零嘴儿就免了吧!”徐春君含笑起身,程妈妈是服侍她姑姑的,作为小辈自当尊重。

“姑娘快坐下,这离晚饭还早着呢。”程妈妈怕徐春君饿着。

“多谢妈妈想着,只是咱们出来办事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自身用度能俭省就俭省些吧!”徐春君知道自己是做什么来的。

“不过一包点心,能有几个钱?”程妈妈道,“姑娘已经够省事的了,可也不能太简薄了。”

“妈妈坐吧,紫菱倒了茶来。”徐春君吩咐道。

程妈妈也不推辞,知道徐春君有话要对自己说。

“其实早该跟妈妈说的,只是我之前心绪实在有些乱。”徐春君略带歉意地开了口。

“可是侯爷夫人又为难姑娘了?”程妈妈问。

“也不算是为难吧,”徐春君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短促,“今天她提出了第三件事,我没有立即应允,而是说要考虑几天再给她答复。”

程妈妈听她如此说,心里便觉着不好。

前两件事虽难,可徐春君都应得痛快,足见第三件事令徐春君何等纠结。

赌一场

此时日影西斜,屋子里的光线多少有些暗了。

程妈妈见徐春君乌发半湿,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妩媚。但她的美永远是那种不扎眼的清丽端庄,尤其易得长辈们的喜爱。

程妈妈不大想得通侯爷夫人还要怎样为难徐春君,她也常忍不住怀疑,这条路究竟走得对还是不对。

“侯爷夫人说,只要我答应嫁给她的娘家侄子,便即刻派人去思源救二哥哥。”徐春君知道这件事再难开口也得告诉程妈妈。

程妈妈一听,顿时就慌了,说道:“这……这是怎么话说的?哪有这么求亲的!”

然后定了定神,又说:“我记得诚毅侯夫人的娘家姓郑。当初咱们没离京的时候,他家的老伯爵早已作古,有个儿子年纪跟咱家二老爷差不多,只是也病故了。依稀记得他家有个小少爷袭了爵位,如今也好二十出头了。”

“侯爷夫人说的正是他了。”徐春君道。

“姑娘啊,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位小伯爷是个什么样子,但只怕不是良缘。虽然这话不该我说,可他若是个好的,又何至于让侯爷夫人以此胁迫让姑娘进门?”程妈妈忧心忡忡。

徐春君闻言,不禁苦笑:“妈妈果然是个聪慧人。侯爷夫人并未瞒我,直言这郑无疾甚是不堪,怕家业都要葬送在他手里。京城中寻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恰好我又自己撞了来。”

“果真如此!”程妈妈唉了一声,“真是难为姑娘了。按理说我是个下人,不该乱谈论主子的事。救二少爷的确要紧,可这明摆着是个火坑,姑娘可千万别跳。咱们再找找别家罢了,我还有两个老相识,让她们帮着问问,看看可有别的门路没有。”

“多谢妈妈替我着想。只是这件事已经走到这地步,想要再改换门路,只怕不易。一来侯爷夫人多半会阻拦,就算她不阻拦,其他人知道我们已经求过她了,自然不愿再兜揽这件事。毕竟比起帮咱们,达官显贵们之间的往来更加重要。”程妈妈说的徐春君何尝没考虑到,只是她在进京之前已经跟三姑姑商量过了,能托付的就那么两个人,且也要辗转去求上官。

何况这件事无论再怎么绕,最后还是落在刑部,很难避开。

“话虽是这么说,可也不能把姑娘你给葬送了呀!”程妈妈说着不禁落泪,“你是为了我们三姑娘才上京来的,若她知道会这样,是绝不会答应的。老婆子我也没法跟她交待啊!”

徐家是徐春君的三姑姑徐琅掌家,徐道安被抓,徐家的几位妯娌便想让徐琅给县太爷做继室来换取侄子的平安。

因为县令曹泓一直都觊觎徐琅,也曾托人说过。

可徐琅早已立誓此生不嫁,何况这些年来她为徐家实在付出太多。

徐春君不忍心姑姑受委屈,便主动提出进京寻门路,这才有了如今的事。

“我自然知道就算我不答应,三姑姑也定然不会怨我。”徐春君道,“可二哥哥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徐家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姑娘难道真的要应下这门亲事吗?”程妈妈问,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不论谁遇到了这样的事都难以拒绝。

毕竟人命关天,又关乎整个家族。倘若徐春君不答应,她就成了徐家的罪人。

“侯爷夫人跟我说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即答应,只说容我几天考虑考虑。”徐春君从来就不是个天真的人,她知道这世上除了至亲骨肉或是真正的知己会甘愿付出不要回报,其余的都要交换。

“姑娘说的是,这么大的事,不慎重考虑是不成的。”程妈妈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