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芸琅眼底喜色一闪而过,大步走进去,高声问:“杨钺,是你在这里吗?”
杨钺
从谢渊的书房走出来,站在屋檐下看她,就这么站着不说话,两人隔空对望,虽然连五官都看不清,却都能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的情绪。
杨钺心跳如鼓,低声问:“你是来寻我的?”
邵芸琅摇摇头,走过去说:“我还以为你会冲动跑到北地去了。”
杨钺抬头望着满是星星的夜空,思念之情涌了上来,“我也想啊,可我怎么能去?怎么敢去啊?我一离开京城,上头那位肯定会趁机发难。”
“进去说话吧。”邵芸琅提着灯笼进书房,把屋里的灯都点亮,这才看清了杨钺的样子。
他穿着单薄,脚下一双布鞋,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过了。
她故意不提这件事,问他:“这种时候,你躲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就不怕你祖母在家中伤心难过?”
杨钺低声笑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抬着头,“我不敢回去,我怕看到祖母悲痛欲绝的模样会忍不住将实情告诉她,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至少今夜不行。”
邵芸琅暗暗松了口气,“这么说,你爹没死?”
“其实我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我和大哥商量好的,一有意外情况就先弄个死局,让父亲假死,他再借口为父报仇,带着弟弟们离开军营,但你也知道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再好的布局也有意外,我……我不安心。”
邵芸琅明白他的心情,他怕自己做了那么多最后却没能逃过命运。
邵芸琅将斗篷
的帽子摘下,围巾解开,露出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庞,她不需要安慰杨钺,他们都是理性的人。
你真冷漠
等过了一会儿,杨钺心绪平复一些,转头盯着邵芸琅问:“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一个人就敢从武侯府跑出来,驾着一辆驴车跑出城,甚至上了这青云山,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邵芸琅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胆子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哼,说说,驴车是怎么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拿金戒指换的,没带荷包。”
杨钺叹了口气,解下腰带上的荷包丢给她,“拿着,就当是给你的压岁钱。”
邵芸琅打开荷包看了一眼,发现金子银子还挺多,她拿了几颗碎银,然后将其余的还给他。
“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收你压岁钱算什么?”邵芸琅坐到软塌上,抱着一个软枕,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杨钺打趣道:“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偷跑出来,有没有想过明天要怎么回去?或者我趁着天还没亮把你送回去吧,要是被抓住了,呵呵……你的亲事可能就完了。”
“我不急,惜月会替我做好掩护,祖父进宫了,大家不会有空管我的。”
“那你猜,如果谢渊知道我和你……我俩,在他的地方,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啧,听听,你觉得合适吗?”
邵芸琅把抱枕砸向他,冷哼道:“那我走?”
杨钺笑了一声,一整天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他太需要有人陪着了,可他却不知道该找谁。
谢渊身体一直不太好,杨钺不太会拿这些事情去烦他
而他其他的朋友大多没有交心的。
算来算去的,竟然只有一个邵芸琅能与他分享秘密。
而那么巧,邵芸琅竟然会在这样的夜里出现在他面前,如天降神灵,让他怎能不心动啊?
他捂住双眼,低声说:“你这样跑出来找我,就算不被家里人知道,谢渊哥肯定也会知道的,你就不怕他在意?”
邵芸琅不是很能理解他关注的点,“你都这样了,谢渊为何会在意我来找你?而且我说了我不是来找你的。”
“那你就不怕我会因为你太好对你日久生情?”
邵芸琅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在夸我?不过你要喜欢我是你的事情,少年慕艾,你无非是与我见得次数多了,没接触过其他女孩罢了。”
“你真冷漠。”杨钺就知道,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想听的话。
邵芸琅开解道:“你不必在意这些,情爱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有最好,没有也无妨,日子过得开心最重要,像你,如果杨家顺利度过难关,你是否会欣喜若狂?”
“自然。”
“那是不是比你所谓的喜欢更值得付出心血与精力?”邵芸琅从未喜欢过谁,真正能让她放在眼里的男性也不多。
那些为了感情连自己都舍弃的女子在她看来格外愚蠢,她不喜欢蠢人。
“你从前可以为了保家卫国付出一切,如今可以选一条更宽更远的路去走,即使不从军,你也可以做其他的。”
杨钺靠过去好奇
地问她:“你是不是以为我上战场是为了什么百姓安危、王朝稳固?”
“难道不是?”
“呵!”杨钺冷笑,眉目间一股戾气闪过,“我可不是圣人,虽说上了战场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当我当初远赴边关不是为了赎罪,更不是为了国家百姓,而是为了查明真相。
当年我在京城时只能查出他们构陷我父兄的证据,却始终查不出父兄的死因,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我带着满腔恨意从军,自然是想为他们报仇雪恨的,当然,东辽也是敌人之一,我屠过东辽无辜的百姓,杀过手无寸铁的平民,也害死过忠臣良将,这样你还以为我是个大义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