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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毕竟是安乐坊,多富贵之人,一件小小的当街斗殴案件,那巡坊御史和巡街武侯们,不敢让这样的小事惊扰了往来贵人。

苦主被带走了,十几个人证被带走了。

十几个武侯带着一群编外的‘地里鬼’,散去了大街小巷,装模作样的缉捕刚才逃逸的嫌犯。

而嫌犯,此刻已经回到了醉仙居。

醉仙居的后院,一颗掉光了叶子的大梧桐树后面,卢仚披散长发,裹着一件白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光溜溜的白板面具,犹如一条幽灵,静静的站在树下。

刚刚大街上的纷扰,没能惊动醉仙居里的客人。

尤其是顶楼卢氏族学的那些先生、学生们,依旧热热闹闹的,隐隐还能听到卢俊在引吭高歌,他正在唱《卸罗袍》!

这首曲子,大致描述的是‘朝堂有奸人’,‘君子怀才不遇、被逼挂印弃官’的故事。

“这曲子,蛮符合他的心境。”卢仚轻笑。

卢俊当年也是莱国公府‘举孝廉’推上去的族中精英,曾经做过一方大员的。

奈何他在任上,公库钱粮出了大纰漏,一番牵扯下来,他最终被逼辞官退休。

如今,他只能在卢氏族学厮混。

曾经威风八面的牧民主官,如今却成了一个每个月干领一份钱粮的教书先生。

“也是曾经体面过的人。”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喃喃道:“白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顾师生情分,不顾自身体面,在族学中欺凌一个孤苦无依的本家学生呢?”

卢仚身后,一个低沉浑厚,犹如猛虎喘息的声音响起:“仚哥,刚刚他已经如厕三次。但是今年,他每次如厕,都有两个小厮贴身搀扶着。再想让他摔跤,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卢仚用力摇头,头上发丝在寒风中狂舞。

“前三年,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所以他断腿,都是摔啊、滑啊、失足啊,尽是意外。”

“今年不同了,我想要让他的腿,断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等他们下来,让人正面冲撞,当众打断他的两条腿。声音大一点对周边人说,是因为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所以才惹来这顿打。”

那低沉的声音好奇的问卢仚:“要不要讲明是什么亏心事?”

卢仚头也不回的往身后踹了一脚:“夯货,说这么明白干什么?就是要说得含含糊糊、晦涩不明,让其他人去揣测嘛。”

“他做了亏心事,可以是半夜爬寡妇墙头,或者小巷子里侵扰未成年,又或者勾搭有夫之妇,甚至是勾搭有妇之夫,随便让人家去揣测嘛。”

“他坏了我四年名声,总要一报还一报。”

面具下,卢仚笑得很灿烂。

藏在卢仚身后阴影中的那人就‘呼呼呼’的笑了几声,隐隐可见一条极其魁梧的身影,犹如一座小山一样,极力的缩在墙角下。

风一阵阵吹过。

醉仙居里面,酒香、肉香随风飘扬。

七层楼里,每一层楼阁中,都点了大量的炭火盆。

寒风吹过醉仙居,飘到后院的时候,寒风都有点燥热了。

卢仚和身后的人静静的站在黑暗角落里,静静的吹着风。

猛不丁的,当面吹来的风中,一抹极轻、极淡,但是阴寒刺骨的气息幽幽的侵了过来。

隐隐的,卢仚听到了一声凄婉入骨的笑声。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猛地抬起头朝着醉仙居望了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一抹流风一般淡淡的青气凭空而生。

‘呼’!

卢仚身边一道小小的旋风平地而起,卷起了片片积雪。

卢仚身后庞大的身影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急促的咕哝道:“仚哥,不对劲,我心口汗毛发炸,我十岁的时候,跟着阿爸去狩猎,碰到那头山魈王,才有这感觉。”

“那一次,阿爸带去的族人死了一百多人!”

“撤!”卢仚用力一挥手:“今天,算他命好。过些天再计较。”

卢仚快步向醉仙居后门一溜烟窜去。

隐隐听到卢仚在嘟囔:“反正腿长在他身上,跑不了。”

他身后高过一丈的魁伟身影,亦步亦趋的,同样落地无声的紧跟在他身后。

院子的各处角落里,别有七八条人影窜了出来,一溜烟的跟上,悄无声息的开了后门,窜进了醉仙居后面的小巷中。

风吹过,刚刚卢仚藏身的大树后方,一个婉转哀凉的女子声音幽幽响起。

“相公,我们……嗯?”

挂在醉仙楼高处的几盏红灯笼摇晃着,黯淡的灯光照进了后院。

大树下方,一抹红色的绣花鞋一闪而过。

那柔媚入骨的声音幽幽叹息着:“走了一个相公,还有这么多相公。认真挑,慢慢挑。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卢仚裹着白色大斗篷,披散着长发,头上戴了一顶暖帽,遮挡住了大半张面颊,从醉仙居后方绕了出来,回到了刚才有人碰瓷他的大街上。

这里人流熙攘,灯火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