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辛宰相自己还浑然未觉,直到崔朝咳嗽了两声,才醒过神来:啊,这……
很快红着老脸尴尬告辞了。
紫宸殿中。
皇帝听完险些笑倒,然后点评道:“这就是世态炎凉,人心多势利——谁叫你多年无心上进,官位不如姜卿,有什么法子呢?”
崔朝就继续‘状告’道:“可见辛侍中眼里只有国库的银子和城建署!”
皇帝笑过后也感叹道:“难为辛卿为国库忧勤至此。”又道:“城建署……确是得是独立于各署衙之外。”
一旦归于哪个部,只怕慢慢就变了。
崔朝今日来告状,就是再与皇帝提一提城建署的要紧,以及东宫属臣曾经迫不及待动过心思这件事。
别来日陛下又被东宫求得心软,哪天再一权衡,把城建署当政绩给东宫吧。
中书省。
大朝会虽散了,但朝臣们也不能各自回家,都得继续回到各个署衙当值,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午后,王神玉正在主持中书省的例行议事。
然而还没说了两句,就停下了:“李侍郎,你这脸色跟浆糊似的,还来参加议事?这寒冬腊月的,若是将同僚都传病了怎么好!”
听王神玉这样说,李义琰萎靡不振,半点没有之前常朝上,敢点名顶头上司的样子,反而连忙拱手认错。
中书省其余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他们知道为何李义琰怕成这样,脸色白的跟浆糊似的,而且精神恍惚——
皇城中消息传的最快,不过一个中午,各署衙都知道了两件事:
今日方摄政的天后,才离了大朝会就摆驾出宫了,到的正是姜府。
不但如此,听闻太子还奉命闭门读书,不再接对群臣了。
此两事相加,有些东宫属臣怎么能不怕?
而王神玉本来就因为不得不挑重担而心情郁郁,更不愿再见让他心烦的下属,直接下逐客令道:“这些日子不必来署衙了,病好了再说。”
等李义琰走后,王神玉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叩了叩桌子,闷声道:“闲杂人等走了,继续议事吧。”
感受了下文书令人绝望的厚度,王神玉觉得,这人生真是太难了。
因而这一日议事后,王神玉便请见天后。
且开门见山:“天后今日出宫探望姜相,不知她病情如何?”顿一顿又道:“如今天后已摄政,姜相……”
却见天后缓缓摇头,神色罕见略有黯然:“多年心血煎熬,岂是数日间能好?她已定下要离开长安修养些时日,且出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寻孙神医。”
王神玉亦随之黯然无言。
尤其是天后又拿出一物给他:“对了,姜侯有一物赠王相。”
王神玉双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瓶保心丹成药,下面还带着药方。
姜相于病中,尚赠药与他。
他握此匣道:“此次备旱事,臣虽不才,亦当尽力而为。”
媚娘:好哩,等的就是这句话。
虽说王神玉丧丧的时候,也能将诸事做到及格线,但还是调动下主观能动性,让他做到优秀更佳。
且媚娘也没准备摁着一个羊往死里薅,很大方道:“就让狄仁杰、韦思谦等人,与王中书令打个下手吧。再有,各署衙中若有王中书令看中的人,都可选用。”
王神玉谢恩,之后作为宰相不得不提起一件事:“天后,如今尚书省两位宰辅空缺。”
尚书省要紧,不可久空。
“我心中已有人选。”
咸亨二月正月二十。
天后连下两道调令:原熊津都督刘仁轨调任回京,任尚书左仆射;肃州刺史王方翼,升为熊津都督,坐守辽东。
这两道诏令一下,朝中颇多讶然。
他们原以为,天后摄政后,会先提拔她从前最亲信的‘北门学士们’呢,不料却见这两道任命。
自然,熊津都督刘仁轨担得起宰相位,但他多年驻守海外,从前并非天后一脉。而王方翼更不用说了,在许多朝臣眼里,他身上的标签就是‘废后堂兄’,原以为他这辈子都要在偏远之地蹲着呢,尤其是皇后掌权后,谁能想到如今却做了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说来,媚娘自然是要提拔自己心腹固权的。但摄政后最初的任命,她却选择了这两位朝臣。
再加上她正重用的世家出身的王神玉与裴行俭——
这些人出身和履历各不相同,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真本事!
明示朝臣:无论哪一脉系,凡有能为可做事,她便会用。
比起以上两道诏令,天后的下一道诏令,其实在京中引起的震动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