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娘娘有了太子殿下,可陛下还这样年轻呢,娘娘总不能在陛下的冷淡甚至厌恶里过一世啊。
隶芙心里清楚,要是今日让魏国夫人在紫薇宫召太史令来‘敲打’一番,陛下必然又要大怒。
然而隶芙劝不住。
魏国夫人只蹙眉道:“皇后不好见前朝臣子,难道还不好见掖庭女官——方才淑妃不是说了,这太史令身上,还有个宫正司典正的女官位,就以此叫她过来!
紫薇宫的宦官到太史局时,姜沃正在袁师父屋中伏案补觉。
她手边还堆了许多未看完的公文。
夜里熬的晚,她白日就伏案歇一会。
生怕去榻上睡,会一觉睡过了头。
短暂的伏案补眠,却让姜沃梦见了师父们——
就在这间门屋里,两位师父在论一个卦象,而她边听边守着茶炉,见里面翠绿的茶叶翻滚。
等两人论的告一段落,她转头笑问李淳风:“师父,今日去丹室吃吧。”想吃师父亲自下厨炒的菜。
袁天罡立刻点头应和:“正是,我掐指一算,今日公厨的饭菜不佳。合该吃小灶。”
李淳风无奈而笑:“袁师都算出来了,那能如何?总不能让袁师砸了仙师的招牌。”
他起身:“走吧。”
姜沃笑着熄了炉火,起身去扶起袁天罡,三人一起向外走去。
梦里的门打开,阳光灿然到有些晃眼。
于是姜沃自案上醒了过来。
手被自己压得有些麻了,心底带着一种温软的怅然。
原来是一场梦啊。
她拿起下一份公文。
师父,我有点累了。
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
太史局内传话的小吏在外叩门,道紫薇宫中有宦官到了。
姜沃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裳,来到太史局大堂。
原以为皇后宫中有什么要测算吉期之事,一听是皇后宣召,姜沃就觉得奇怪。
再一问果然魏国夫人也在,她当即拒绝。
“皇后娘娘若有事,只管命人将公文送来太史局。”
“恕前朝臣不便奉后宫召见。”
那宦官便道:“太史令果不肯奉召也罢了,那宫正司女官可得奉皇后娘娘召见了。”
姜沃活学活用:“宫正司典正之职,我已解官。”
紫薇宫宦官瞠目结舌:“敢问这是何时之事?”
姜沃淡然道:“刚刚。”
不过,姜沃是要攒筹子的人,自不会真的解官。
她也只是把‘解官’二字拿来用用——这宫正司的典正,原是文德皇后给她的,先帝曾说过,既是文德皇后之意,这个官职便一直留给她。
姜沃说完后回身就走,她还有许多公文没有审完呢。
那宦官见她竟然就走了,连忙道:“太史令,这……魏国夫人不过是想见一见太史令,说几句话,还请太史令拨冗一去。”主要是召不去人,宦官怕自己挨打。
姜沃道:“回告魏国夫人,她,我是不会见的。夫人若有什么‘良言’,可请柳相于朝上转达。”
还未等到中书令柳奭有什么动作,姜沃先接到了媚娘生产的消息。
算来,孩子才将将八个月。
五月末的夜晚,风都是热的,吹过来像是胶一样缠在人身上。
皇帝在偏殿走来走去,额上也都是汗珠。
姜沃原在安仁院里守着,还是皇帝单独把她叫过去,有些不安道:“民间门……民间门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是假的吧?”
民间门有这样的俗话,都是早产,七个月孩子能活,
八个月的反而易夭折。
这孩子,正好是八个月。
“假的。”姜沃很肯定的点头,语气坚定到让皇帝也觉得安心许多:“陛下,孙神医曾说过,未足月前,孩子在母亲腹内待的越久越好。在里面养一天,相当于外头养十日呢。”
“哪有八个月的孩子,反而不如七个月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