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人影?你休要信口雌黄!”
太子怒了,身后那道小门也随即打开,更多凌乱的步伐奔袭而来,以轿子为圆心,将众人再次包围。太子有了对抗的人马,底气大增,对老月豺喝道:“天子脚下,我家门口,你胆敢率领暴徒阻拦我的车轿,不知是依照大兴哪条律法!你心中还有没有君父兄长!今日你若打定心思同我对抗,也休怪我不客气了!”
前桥不知外部情况,单听老月豺不像刚刚那么跋扈,也猜到太子的人马更多。老月豺见硬碰硬无望,立即转变计划,向车轿高呼道:“你在里面吧?快出来,我是来救你的!”
“大呼小叫什么?”太子急了,生怕前桥应声,而老月豺并不住口:“钱姑娘,魏留仙!你就在车轿里吧?我带你进宫去见父皇!”
摇曳的火把和周围的目光几乎想烧穿轿帘,前桥坐在当中无声地笑了,她抱着膀子,仍旧一言不发。老月豺急道:“你被绑着了?被塞着口了?叫唤一声也好,我立即救你出去!”
打吧,打吧,就这么出去,岂不是白带那么多人?前桥依旧不回应,老月豺又道:“是你将她迷晕了?”太子忍无可忍:“你还有完没完?来人,乱棒轰走!”
太子不公然械斗,就是不敢把事闹大,身后小门再次开启,想要趁乱将轿子拥回别院去,老月豺的人马自然不肯,虽然太子极力控制,两方还是短兵相接,矛盾升级,老月豺在兵戈声中叫喊道:“你既说无人,那我烧了此轿!”太子暴喝:“你敢!”
妈呀,他别是真的敢吧?前桥对老月豺的道德底线没谱儿,还真怕他付诸行动。好在老月豺存着敬畏,不敢公然伤害荆国公主,更不愿亲手毁掉人证,只是前桥并不配合,急得他抓耳挠腮也无良策。
就在两方搏斗时,兵戈声里突然混入一个干脆利落不失威严的女音。那人声刚入耳,前桥就下意识打了个激灵,随后握紧双拳,浑身血液剧烈奔腾起来。
“兴国都城有人深夜打斗,严大人叫我别管,我却想看看热闹,不料竟是熟面孔。”她最好是别笑,刚笑就暴露了从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今晨刚刚见过太子,深夜再次会面,似乎身陷麻烦,不知是谁同你纠缠不清?”
太子尚未答话,倒是老月豺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前桥撑着身下座椅,听那女子朗声道:“这位是玉觐兵马巡督使严大人,任使团主使官,在下副使,南郡乐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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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月豺对荆国贵族封号知之甚少,不悦道:“哪里来的无名小辈……”话未说完,就被太子截住:“严大人、乐仪郡主,幸会,这位……是三皇子赵寿徵。”
乐仪道:“哦,你们兄弟打架?”
“骨肉至亲也难免摩擦,让郡主见笑。”
“既是家事,我便不问了,”乐仪道,“只是方才听了许久,似乎有人提到公主之名。怎么?兴国陛下说要搜寻我大荆公主踪迹,两位皇子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太子连忙道:“这是个误会,寿徵以为……”
就在他想好借口,打算搪塞时,车轿中默不作声之人终于开口了。
“我在。”
一只手将轿帘掀开,前桥淡然从轿走出,数十火把正将夜空照得发亮,她在刺鼻的烟尘中看向乐仪的脸。对方与她对视,眼中是浓浓的担忧,但显然五官的肌肉不再紧绷,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臣等参见公主!”
自刚才起就未开口的严大人声如洪钟,率领乐仪大步走到前桥面前,她这才发现,两人身后正跟着一队觐坞军人,整齐划一随严大人前进,铠甲长枪无声地将手拿火把者赶到后面,像驱逐飞舞的萤火虫。随后她们单膝跪地,对她山呼“殿下”。
乐仪从未对她行过如此大礼,此刻给足了她颜面:“臣等来迟,望殿下恕罪。”
争执的兄弟此刻站在一处,和他们的手下一起沉默,目光紧张地盯在她身上,前桥则微笑道:“严大人、郡主请起,一路辛苦了。”
严大人恭敬道:“此臣应尽之职,殿下请与我等回去吧。”
前桥看向太子,悠然道:“好,不过我还有东西留在别院,请太子行个方便,让我回去收拾。”
太子喉咙一动:“好……”老月豺则道:“我也去。”
“改日再去吧,今日我做客,并不欢迎你。”前桥冷声道。老月豺见她马上随太子进入门中,情急之下上前一步,想要拦她,手刚触及衣摆,就被人擒住手腕。乐仪抓腕在手,抱肘于腹,也不知怎么用的一股巧劲儿,竟将老月豺忽地从背后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巨响,轻巧的纸包从他手心掉到地上,老月豺来不及声讨乐仪的僭越,止住忿忿上前的手下,对前桥道:“这是解药,你拿去用!”
“你下的‘十二寸玉’,我早已帮她解了。”
太子冷哼一声,将他抛在门外,引前桥及使官队伍进入别院。门刚关上,太子也如强弩之末,脸上汗珠连串滑落,连声叹道:“多谢,多谢公主相助,不然三弟定会以此为由,指责我藏匿……”
“不必谢我,我们的帐另算。”前桥打断他,对乐仪道,“陆阳就在北边第三个院子里,你着人将他抬来,随我带走。”
“这……”太子想拦,被乐仪瞪了一眼,立即不敢擅动。昔日的笑面虎不复镇定,期期艾艾道:“是我帮公主解了毒……您答应过,那份口供……”
“对喽,口供还在我这儿呢。”前桥浅浅笑道,“太子明知我的身份,却掳走我,正是为了这份三皇子失去的口供。”
太子刚要说话,前桥立即道:“不止这些,太子知道赵熙衡去年十月即秘报你的雪灾消息,是从谁那来的吗?”
她提及此事,太子的脸顿时白了,前桥微笑道:“是我告诉他通知太子,及早防范未然,也是我让他在灾后救助难民,保全同胞。可太子是怎么汇报兴皇的?恐怕没说出实情吧。这些都是今年发生之事,再早些时候……陆阳……”
“公主!”太子不敢拉住前桥,只能躬身行礼,末了又觉不够,不顾身旁有人,慌忙跪下道:“这些灾祸确因是我贪婪所致,公主要我如何偿还,我赴汤蹈火责无旁贷!只是三弟奸佞,不可让他坐收渔利啊!”
“赵允德,我念你的好,至少你心向荆国,比你弟弟好上不少。我带走陆阳,是让他承担应有的罪责,这些旧账总不能向你讨吧?”
太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今后一切……当以公主马首是瞻。”
这话在前桥看来不足为信,太子留下诸多把柄,除了示弱别无他法。谈话间陆阳已被人抬出,像货物一般软塌塌地扔上马背,前桥带人离去时,老月豺的人还在门外等候,而他本人已不见踪影。
乐仪拉前桥同乘,抱拳道:“太子留步,明日再会。”
“保重,保重……”
回去的路上,乐仪终于装不住严肃,厉声吐槽道:“你也太不谨慎了!知道我多担心吗?我接到圣旨片刻不敢停歇,五日不眠不休,一路跑死八匹快马,这才从春台赶来,你……”
“姐妹!我好想你啊!”
前桥不待她说完,立即转身将她抱住,乐仪的脾气瞬间丢了一半,仍旧咬牙切齿道:“又是被抓,又是中毒,你万一有三长两短,莫说是我……”
“呜呜!幸好有你!”
这下乐仪完全没脾气了,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唉声叹气道:“你坐好,坐好,别被颠到了。”
她终于担心罗子昂之外的人是否被颠到,让前桥十分欣慰,途中荒凉的野景抛在身后,她意识到太子的别院在敏都郊外。
“这么远,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那个朱小姐的情报。她得知国书传到,便说时机已至,将你的所在处告知了二皇子,我和严大人依计率军跟随。一会儿你见了她,让她亲口对你说。”
“卯卯也在等我吗?”
“不止呢,公卿庶卿他们都在。这种行动不便他们跟随,都在我们住处等着了。”
“太好了!今天真是精彩纷呈得超乎预料!”前桥想到数日不曾见面,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乐仪皮笑肉不笑道:“这就超乎预料?更好的还在后面呢。你一会儿可别晕过去,怪丢人的。”
小瞧了不是?她现在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行了许久,众人才到达使团住处,大门应声开启,屋内等待的人纷纷闻声迎接。打头的仍旧是何缜,他不再是玉米须打扮,让前桥不安的心放下大半。
她跳下马,拍了拍何缜,又对成璧点头,卯卯也跟着跑出,她灿烂地笑笑,目光继续寻找梁穹,却在他身后见到另一个身影。那人正站在台阶上望着她,桃花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高贵的宫装染上微尘,惨白的面色同乐仪一样,似乎几日没睡了。
她呼吸一滞,听见乐仪不怀好意的耳语:“镇定点,别是要晕了吧?”这惊喜竟是他?来不及多想,前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将孟筠紧紧抱在怀中。
“你也来了,你怎么来了呢?”
当着两位使臣和众多士兵的面,绕过公卿拥抱外人,显然不合礼节,但她没心思考虑礼节。孟筠被她抱得一晃,也忘了礼节为何物,立即用同样的力度回抱着她,双臂在衣间压出褶皱,心脏跳得如同击鼓,那双手甫将她触碰,一股暖流旋即突破紧绷的神经,流回四肢和脑袋。
他终于感受到硬撑多日的身体多么疲惫,如今人无恙,他也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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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穹(乍着双手)(默默收回):我还以为要抱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