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遥唱牡丹亭
1949年五月,绍兴解放。自从笛飞消失后,芝荔便如丢了魂一般,剪烛告诉她说太平轮上有幸存者后,芝荔便每天凌晨起床,坐在苏宅大门口等笛飞回来。这天早晨天刚亮,苏宅刚开门不久,芝荔便走出门去等笛飞,刚走出去,却看见街边整整齐齐躺着一排排解放军士兵,芝荔吓了一跳,定睛细看,却是解放军官兵和衣而卧,为免扰民,躺在绍兴街上睡觉,芝荔不免心中有些诧异。她对□□了解不深,只在报上偶尔看见过而已。她总以为□□跟国民党应该没什么差别,毕竟都是“党”嘛。可没想到共军居然军纪如此严明,对百姓这般秋毫无犯,与军纪涣散的国民党区别十分明显,芝荔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感动。
这时,一名解放军士兵醒了,连忙起身,让开挡着的路,面带歉意地对芝荔道:“对不起啊,挡了您的路了。”
芝荔听出他略带东北口音的国语,知道这是个东北籍的士兵,她不免又想起笛飞,心中一阵哀伤,勉强一笑对那名士兵道:“没有,是我扰了你们睡觉了。”说罢,芝荔连忙转身又回去了。
回到院内,芝荔看着角落里的玉兰树,轻轻唱起了牡丹亭中的《离魂》,唱到杜丽娘临死前说的一句“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时,她扶着玉兰树泣不成声。剪烛走上前扶她,她哭着说:“若我死了,就把我葬在这玉兰树下吧。”
此时,早饭前,苏继承早早走到西院苏笛哲房内,告诉他苏笛正出事的消息。
“笛正应该是被军统刺杀的。”苏继承一声叹息。
笛哲心中早有准备,他知道弟弟已经凶多吉少,联想到笛飞现在也已经下落不明,父母又都不在了,不免红了眼眶,苏继承见状,起身缓缓站在他身边,沉重地道:“笛哲,两个叔叔都已经不在了,现在整个苏家,就靠咱们两个撑着了,你可不能再倒下了。”
笛哲含泪点了点头。
此时的笛飞则已经辗转到达了台湾,却因为之前的言论,被怀疑‘共谍’身份,只是因为曾经效力驼峰航线,又在蒋夫人领导的妇指会工作过,加上常熙沪的关系,才没有被立即执行死刑。加上她带的学生很多已经是台湾高级特工,辗转把她救了出去。但却依旧因为被怀疑过身份,而不能离开台湾半步,也无法与外界通信。孑然一身的笛飞先是在政府做翻译,后来又去台湾大学读了博士,毕业后在国立交通大学教授英文。而由于两岸一直不通信,她也一直没有办法给家里带信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
母亲去世后,笛飞开朗的性格就有了些变化,如今经历离乱,她更是一改往日活泼开朗愿意交朋友的性格,变得寡言少语,唯一的社交活动大概就是周末从新竹去台北散散步,听人吹笛子、弹琵琶。这天,笛飞见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细细听来,那人吹的竟是已经少有人听的昆曲皂罗袍的曲调。笛飞一惊,走到了那人面前,细细端详,吹笛人竟是芳月阁中的芦菁。距抗战后回到绍兴二人相见仅仅几年时间,却已是世事变迁,时代更迭。
聊天中笛飞得知,芦菁49年时随周崇搬到了台北,可周崇经历离乱,生意垮了,人也垮了,很快病倒了。芦菁本打算靠吹笛子赚点钱,可连续很多天,也并没有赚到钱,很快周崇也病死了。笛飞认出她的这天,她正打算去台北的青楼重操旧业,去之前,她心中有几分犹豫,途径这个公园,听见有人吹笛,便拿了自己的笛子走了进来,一时技痒,吹了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