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甜蜜订婚瞬间转场荒唐闹剧。
回家路上,老太太始终寒着脸沉默不语,到家就把自己锁进房间里,一整天都没露面。
知晓心里忐忑不安,担心奶奶身体承受不住,三番两次想上楼探望,都被刘婶温声细语的拦住,她隻说,“让老太太一个人静静。”
沙发上,姜宁昱懒散的翘起二郎腿,烟叼在嘴里,银色火机在细长的五指间晃荡,折射一抹刺眼的强光。
他脱了装模做样的西装,整洁的白衬衣散开最上面两颗衣扣,对比姜野粗犷的肌肉轮廓,少年裸露的肌肤白的发亮,身形高挑匀称,不瘦不柴。
青涩的少年感在他身上虚晃而过,骨子里的那股坏劲呼之欲出,特别是眯眼笑时,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扬,像极了一隻狡猾的狐狸,时刻等待猎物的到来。
“你哭丧着脸干什么?”
他咬着烟嘴含糊不清的说话,衝一旁发呆的知晓昂昂下颌,“奶奶心大的很,就这点小破事入不了她的法眼。”
知晓沮丧着,还是不放心,“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姜宁昱将嘴里的烟夹在指尖,懒洋洋的撑起身,走过来拉扯她的手腕,“走,我带你上去,奶奶不让进,我们就破门衝。”
她才不会糊涂的由着他疯,挣脱不干,“你不要发疯。”
“姜宁昱!”
“姜野。”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是刚从漆黑夜色下进屋的姜队长,后者是二楼推门探出头的刘婶。
四人稍稍一愣,面面相觑看了几秒。
刘婶在姜家工作多年,早已熟悉如亲人,温柔出声,“老太太让你上来。”
姜野早知躲不过这一劫,老太太那么精明,哪里会猜不出今天这出戏就是有意演给她看的。
他脱下外套扔沙发上,内力的白衬衣皱成抹布,遍布细小褶皱,成功把优雅精英风穿出邋遢颓废感,还得亏有张耐看耐打的俊脸,否则走在路上若被讲究的老太太瞧见,嫌弃的都不想搭理。
“你俩老实待着,谁都不准上来。”
男人淡淡撂下一句,转身上楼。
知晓直到现在心臟还怦怦乱跳,说不上是惊魂未定,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她总觉得这只是自己臆想出的一场梦,随时都可能清醒。
幻境破碎,一切如初。
姜宁昱即算再不可一世,对姜野还是有几分忌惮,他身体后仰瘫进沙发,指尖的烟燃到尽头,他很深的吸一口,浓烈顺着咽喉渗进肺里,灵魂都要出鞘了。
他掐了烟,重新摸了根,火机擦响之际,声音透过齿间出来,“姜知晓。”
“嗯?”
“讲真,你本事不小。”
知晓没听明白他的话,迷惑的等下文。
少年抬眼看她,哼笑着说:“能把小叔这种大变态折磨的如此憋屈的,也只有你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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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卧室很大,装饰摆设颇有民国复古韵味,屋里好些摆件价值不菲,极具收藏价值。
男人进屋后规矩的站在床边,老太太不吱声,他也不说话。
她半靠着床头躺着,脸颊微红发烫,呼吸急喘,看样子被气的不轻。
横竖躲不过一顿揍,姜野倒也坦然,拿他撒气不打紧,只要别气坏身子就行。
半响,老太太犀利的目光冷冷扫过他面无表情的脸,压着嗓子说:“今天的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
他勾起唇,无赖的衝她笑,“就你想的那样,一分不差。”
老太太沉眸几秒,倏地一个枕头扔过去,使了吃奶的力气,迎面砸在他脸上,咬牙切齿的骂:“臭小子!我迟早得被你气死。”
“您身子骨硬朗,还能活个长命百岁。”
姜野哄老人家向来有一套,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向严肃正经的姜队长也只有在自家老太太跟前,才能见着几分少有的孩子气。
“你早知有这种事,就不能私下里跟我说吗?”
老太太越想越堵心,瞧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莫家跟姜家打你爷爷那辈起就是世交,被你们这一闹,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人家?你爷爷忌日我都没脸去祭拜了。”
男人垂眼笑了声,淡声道:“莫妍自小城府就深,我如果不把场面弄难看点让她措手不及,她多的是法子在你跟前哭诉委屈,到时候再倒打一耙,我得不偿失。”
老太太斜眼瞟着,一语中的,“你也别光说人家,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看的明白,全是一丘之貉,谁都别瞧不起谁。”
姜野挑眉,“你说的对。”
“你为了不让我插手你的婚事,不惜堵上姜家名誉都要弄得鱼死网破,姜野,婚姻对你而言,有那么不能接受吗?”
其实这件事,关乎姜野跟老太太之间的约定。
大概在老人家心臟病突发住院期间,姜野那阵子依旧油盐不进,对莫妍也是忽冷忽热,老太太看在眼里万分着急,最后无奈使出杀手锏。
“只要你这次认真对待,若是最后没成,以后你的事我不再过问,你爱娶谁娶谁,孤独终老也任你去。”
病床边安静削梨的男人指尖一顿,眉眼微微抬起,“您这话当真。”
“决不食言。”
他淡笑着,“成交。”
约定即是约定,老太太既然开了这个口,无论过程几多波折,该认的还是会认。
屋里的顶灯散着柔和的黄光。
老太太满眼惆怅的看他,长叹了声,轻轻摇头,“在我死之前,怕是圆不了这个心愿了。”
“您对我少点期待,就能少点失望。”
姜野走上前,小心翼翼扶起她,将手里的枕头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更舒服点,收手时,他喉间滚出一串悲切的低音。
“我想娶的人,从没想过要嫁给我。”
老人家一愣,稍作沉默,面上的纠结犹豫全化作一抹黯淡的灰光,半响,她微微侧身,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小小的精致的绒盒。
男人目光触及那物,呼吸僵硬半秒,幽暗的瞳孔涣散开。
“这东西是刘婶前段时间半夜在餐桌上发现的,我问你,这东西是你的吗?”
他默声几秒,沉静的对上老人的眼睛,“是。”
“我就知道。”
她苦笑了声,“我原本想着如果订婚宴顺利,这事就烂进肚子里,可还是,逃不过你的偏执。”
姜野嘴唇动了动,声音有点哑,“妈。”
“是谁?”
她眸光紧盯他的眼睛,压着怒气问:“这东西你要给谁?”
男人没出声,思绪踌躇片刻。
“你不说话可以,我让刘婶把知晓跟姜宁昱叫上来,总有一个知情”
“不用了。”
他轻声打断老人的话,声音全堵在喉间,最后挤压出几个破碎的字符,“是知晓。”
“我从她17岁开始就一直缠着她,引诱她跟我在一起,她不从,我就用尽手段逼迫她就范,满足我变态的私欲。”
这段说辞他打好几万遍腹稿,发言几乎一气呵成,听的老太太当场傻了眼。
屋里温热的空气分秒荡至冰点。
老人呼吸声停滞,错愕到瞳孔地震,耳边的气流放大数倍疯狂锤击耳膜,她声音轻飘飘的,“姜野,你疯了是不是?”
他低眼哼笑:“差不多。”
老太太气到无言以对,手心捏着绒盒不断收拢,尖端在肉里狠扎,深陷,紧接着东西狠狠砸在他身上,她脸颊通红,气的浑身哆嗦。
“畜生!”
老人怒气不消,火光愈燃愈烈,随手拧起床头柜上的台灯向他砸去,水晶台灯砸在他结实的胸前,破口划开他硬朗下颌,裂开一道瘆人的血口。
“你那时候带她回来,就是为了养大的干这种事吗?”
男人不语,没应她的话。
“你是长辈,那是你侄女,你年长她15岁,姜野你你还是个人吗?你是警察,你这叫犯罪你懂不懂?”
他沉沉咬字,“我知道。”
“你当初把她从狼窝里救出来,现在又亲手将她送进地狱,我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混帐东西!”
老人气到几乎哑声,一口气提不上来,瘫软的往后仰,姜野上前护住,满眼担心,“妈。”
“你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
她怒气熏天的挣脱他,双眸燃起激烈的火光,“你给我滚,现在就滚,以后有知晓在的地方,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再也不要出现了。”
姜野微微阖眼,这一切都在他原本的预想中,分毫不偏,他低头看了眼老人,虽被气的面目狰狞,但好在没伤身。
他转身捡起砸在地上的绒盒,打开,从裤口袋里拿出那枚从不离身的戒指,郑重其事的放进去。
“局里有个案子,我要去青源县待一段时间,可能赶不回来陪您过元宵节了,您照顾好自己。”
小小的绒盒放在床头柜上,他随手抹开还在滴血的伤口,开门前低低出声。
“戒指留给您处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声音停顿一秒,缓慢而沉重的说:“错都在我,您不要责怪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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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老太太卧室,大步走过长廊,转身下楼梯时,撞上躲在转角处偷听的俩姐弟。
“”
知晓心虚的移开视线看别处,姜宁昱靠着墙假模假样的在裤口袋摸烟。
男人没什么情绪,骂都懒得骂,利索的从他们身前走过,眼尖的知晓发现他颌角的伤口,脑子还在犹豫,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跟了上去。
“小叔。”
一路追到门前,男人才急刹停下,转身时,他视线完全不看她,自顾自走到沙发处拿起揉成一团的破夹克,虚虚套在身上。
被忽视的知晓多少有些难过,可还是鼓起勇气追上去,在男人开门之际轻轻扯了下他的衣摆。
那股力量实在太微妙了。
看似弱小轻盈,却能轻易拉扯他心底那根随时可能崩塌的防线。
“什么事?”他没回头,声音冷的让人发颤。
知晓这一天的情绪跌宕起伏,到了这会儿,脑子是乱的,浑身无力软绵绵。
“小叔,你受伤了。”
他背对着她,魁梧高大的背影似夜间捕食的猎豹,呼吸声沉重的磨砂着耳朵。
“没事了。”
莫名其妙的回答,似乎每个字音都灌满了悲凉,听的人无尽落寞。
知晓不知该回什么,眼巴巴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月光很淡,柔柔的洒在他身上,他背脊挺直,每一步都走的坚定,可拉开车门时,他停滞的那一秒,将他心头所有的不舍跟郁念一并糅杂成团。
车很快驶离她的视野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