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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遗留问题

中午,父母会来接走银霁,带她去向新家、新学校、新生活。在此之前,银霁一直待在敢敢的床边,冷眼看着嫩绿色被子下面的起伏越来越均匀。十年后回想起来,原来她是从这里悟到打蛇要打七寸的,而那时只是隐隐觉得,如果想把元皓牗弄哭,等他醒来之后发现银霁不见了,效果一定比发现虫子要好得多。

离开的那天临近学期末,银霁跨过睡着的孩子们,收拾好书包,静悄悄地来到校门口。跨上妈妈的小电驴,最后一次望向斑斑驳驳的校门时,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这么说来,在短短十七年中,元皓牗总是在下雪时失去点什么。先是一剂因讨厌他而逃去了天宫,然后是妈妈出了趟没有返航的差,今年——是头发。

是的,样本虽然不够,框架上呈现一种动态向上的趋势……还有转机,还能弥补。

结束了家庭聚餐,爸爸单位里临时有点事,于是由妈妈开车,载着酒足饭饱的银霁先回家。

为了让她们家小乖吃上啤酒鸭腿,大婶特地留了半只鸭子,等到晚上才烧。银礼承的期末成绩似乎超出了预期,补课老师是妈妈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又一次在琐碎的日常中感受到沉甸甸的爱意,银霁舍不得用冷硬的态度对待妈妈。

虽然两年前就拿到了驾照,正式上路之前,妈妈总是有点紧张。不过,在银霁搬出去独居的这小半年,她没少开着车去东边更大的菜市场买菜,所以银霁的硬心肠体现在,过早识破了妈妈的碎碎念其实是在撒娇,又在她最需要副驾驶上有人的时候,沉默着拉开了后座的门。

——又因为不想被彻底看穿心思,鸡贼地打开抱枕毯盖在腿上,用拙劣的演技表现了一番“冷得你儿直筛糠”。

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妈妈停下了碎碎念,把空调打高了一度。

车灯熄灭了。借着仪表盘的光,银霁从车窗上观摩着自己的发型——海胆的确下市了,仅有一根支棱的呆毛硕果仅存。

不肯服从园丁管理的又岂止她的良心?为了这根桀骜不驯的毛发,银霁愿意拨快人生的时钟,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单刀直入道:“妈妈,你是不是讨厌元皓牗?”

后视镜中,妈妈表情不变,语气也保持着闲聊时的愉悦:“嗯?为什么这么问?”

不……她的瞳孔连一微米的偏移都没有。是银霁说得还不够直接吗?

“我转学之后写给元皓牗的卡片,你收到哪去啦?”

“找不到了。”

回答得真快啊。

“不,你找到了。”

仪表盘的冷光源反打在后视镜上,银霁逼自己盯住那双永远盈满了温柔与包容的眼睛,它是深褐色的,解释了银霁眼底色彩的来源。在万物起源的凝视下,她感受到自己在创生者面前的孱弱;当她尝试逾越界限的时候,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反抗着重力,死死拉扯着她——无论如何,语气都无法冷到让对方直面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关乎过去,关乎未来,这件事对她很重要,即便注定是败局,银霁也要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妈妈,我很生气,你不应该替我做决定。如果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