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诸葛瑾这次倒是苦笑:“攻坚哪能每次都有新的奇策,偶尔还是得结硬寨打呆仗,不过我此番从皖城北上之前,已经让水军把攻城所用塔车重新拆卸。
走皖水由长江顺流而下,至濡须口再北上巢湖,可直抵合肥前线,只是因为绕路,会比我这三千人马再晚到七八日,倒是不能猝然速攻了。”
刘备点点头:“七八日倒是没什么,云长、益德和子义如今才刚刚完成围困,合肥城还有由逍遥津引淝水而成的宽阔水壕,说不定七八天后,云长还没填出攻城所需的道路呢。
对了,还有一事,子瑜你听说了么?令弟在淮阴,主持冬麦夏收和水稻拔秧插秧,做得很是不错呢。听说水稻秧苗插下去已有大半个月,居然大多都成活了。
只有两三成插死的,据说也是农户手艺不当,拔秧时秧田灌水不足,没能让土壤松软如稀泥浆,所以硬拔伤了根。令弟两县奔走,亲自提点,还临时提拔了不少拔秧插秧做得好的老农,临时发给禄米,充作乡老,四处传授。
今年总算是摸清了一个重要心得:拔秧和插秧都要把地浇透,把泥变稀,便于插拔。有了这个不伤根的心得,来年一定可以推广更多地方,促成丰收吧,袁术治下流出的灾民,我们也能顺利接住了。
跟你说这事儿,无非是顺便告知:令弟已经上书,说他即日就可以完成后方劝农之务,半月之内,就能从淮阴带援军赶到义成,增援子龙那一路。我们若是能在一月之内拿下合肥,到时候正好与子龙会师寿春,给袁术最后一击!”
诸葛瑾听完后,心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月拿下合肥应该还是可以的。赵云和二弟那边,要到寿春还得先面对曲阳和下蔡,他们兵力也不足,肯定需要很多时间。
心里有数之后,诸葛瑾也就知道如何按照新时间表排各个节点的初步节奏了——当然,计划肯定不可能完美按节点完成,中间肯定会有变故。
而刘备看他沉默不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展望道:
“子瑜,你觉得袁术最终会被我们围死在寿春么?他在谯地还有一些县没有失守,汝南是袁氏老巢,更是根基深厚。
曹操最近攻破了上蔡,但袁术还在节节抵抗。围杀袁术之功若是真被我们建了,汉室必可复兴了吧。”
诸葛瑾听了这个问题,却是眉头一皱,他凭着理智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仗打到这一步,袁术在伪淮南尹境内,就只剩寿春、合肥这两座要塞,以及周边小县曲阳、下蔡、阳渊、成德。一共六县之地。
他当然可以选择和这六个县、和伪都共存亡。但从利益上来分析,袁术死守寿春,对我们并没有利。一来肯定会让我们的攻坚变得更困难,袁军部队不断收缩,城内定有数万雄兵。
而且如果袁术死了,他的势力就会瞬间覆灭,汝南和谯地也不会再抵抗。曹操手握朝廷,能以朝廷的名义直接收编,我们肯定是抢不过的,曹操会兵不血刃瞬间多得两个郡。
如果袁术胆怯,没有与城共存亡的魄力,选择退回汝南袁氏老家做最后挣扎。曹操就没法快速彻底拿下汝南,说不定还能拖住曹操半年。给我们争取一些别的机会。”
刘备闻言,摸了摸胡子:“如此说来,对合肥可以四面合围猛攻,一旦拿下之后,对于寿春,倒是不该四面合围猛攻了……这战机疾徐之间,倒是真不好把握。也罢,既是如此,等各路都取得进展后,再议其余。”
诸黄之争,自有天使祢衡调解
刘备既与诸葛瑾商定了大方针,不追求在淮南地界弄死袁术本人,后续的攻战方略,自然也都要调整,不必显得太着急了。
合肥城半个月之内无法强攻,得等后方重型攻城器械运到,护城河也要提前慢慢破坏,填出缺口。
最后总攻的时候,则要争取把合肥战役打造成一个看板,让近在百余里之外的袁术借此彻底认清现实,起到类似于后世平津战役时,破津而慑平之效果。
于是,六月上旬最后几天,乃至整个六月中旬,原本进展迅猛的淮南战场,节奏忽然放缓了一些。
这段时间差,刚好够北线的诸葛亮忙完后方劝农的活儿,赶到赵云军中。
而刘备、诸葛瑾这边,也可以见缝插针,处理一些别的盘外招事务。
……
六月初九,诸葛瑾抵达舒城后两天。
因为攻打合肥的事儿暂时没有进展,诸葛瑾想起之前江夏黄祖在寻阳以西,蕲春、邾县等地,偷了几个被他分割包围的袁术治下县城。
现在既然有空,那就抽时间跟刘备申诉一下,商讨具体该如何应对。
刘备也是刚听说这事儿,意识到此事可能牵涉刘表,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翻脸。
刘备便摸着小胡子犹豫道:“大家都是讨逆,如果黄祖军只是跟袁术冲突,并没跟我军冲突,这事儿也不好过于张扬吧?
就怕有损我军的大义之名,被天下人说成为了一己私利扩大地盘。而且景升兄也是汉室宗亲,我实在不愿落下同室操戈之嫌。”
对于刘备的第一反应,诸葛瑾也是有料到的。
这两年不是诸侯争霸的逻辑,而是大家联手讨逆的逻辑,非常适合攒美名,对将来长远的感召力,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刘备素来爱惜名声,做事情总要讲究个正义性。
所以,诸葛瑾也不会让刘备直接跟刘表争夺,他的计划分成了两个部分。
只听他娓娓道来:“主公,我并没有劝你与刘荆州交恶,只是素闻黄祖此贼形同军阀,对刘荆州也是听调不听宣。
此番他只夺袁术位于霍山以南的豫州数县,胃口不算大,我觉得不像是刘荆州指使,更像是黄祖自己贪鄙,见利起意。
我们不该忍下这个暗亏,或许该派使者先去许都申诉,而后从许都绕去襄阳,与刘荆州交涉,确认这是否出于他的本意,才好再讨论后续对策。”
刘备想了想:“景升兄或许不至于护短,但就算是黄祖自行其是,难道我们就绕开景升兄,将来直接进攻江夏不成?这终究是要导致双方交恶的。
尤其眼下孙策尚且在背,只是因为袁术未灭,诸侯并未重新混战,孙策不愿背负助袁恶名,才不敢对我们动手。如若孙策尚在之时,便与景升兄交恶,怕是……有些不智。”
刘备说到“不智”这个词时,着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
或许他也觉得,在子瑜面前提“不智”,似乎有点别扭。
好在诸葛瑾也没有任何介意,因为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主公所见,其实与我暗合——我也觉得,如果为了小利,在解决孙策前就跟刘荆州交恶,是非常不合适的。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办法在不跟刘荆州交恶的大前提下,就单独惩戒黄祖呢?
我可以保证,我这几日所想的策略,或许未必能让我军赢得不得罪刘荆州便单独惩戒黄祖的机会。但只要火候未到,我们不动手便是,也没有任何损失。只是表章谴责的话,也不至于让刘荆州主动挑衅。”
刘备听了这话,才终于有些好奇心爆棚。他是实在想不到,怎么可能做到让刘表默许他们单独对付黄祖呢?这黄祖得冒多大的天下之大不韪?
想到这儿,刘备不由急切求教:“请先生细细言之,我们此番去许都状告黄祖,乃至后续跟景升兄交涉,究竟当如何措辞?天下竟有靠言辞之利,能把其他诸侯挤兑到如此地步?”
诸葛瑾这才往下说戏肉:“先说去许都的使者,该向朝廷申诉些什么——其实这事儿,我从皖城启程时,就一路都在琢磨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