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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弟诸葛亮 第133

中军大帐内,诸葛瑾也早早就起来了,稍微洗漱吃喝了一番,天色还没亮,他就继续挑灯晨读兵书。

甘宁本该多休息一会儿,为总攻养精蓄锐。

但他一大早就得知昨夜抓获了很多敌军逃兵,于是忍不住亲自查看了供词,然后挑出一些,拿到诸葛瑾这里报喜:

“大喜啊!将军所设攻心之策,已经恫吓得敌方将士人心惶惶。我军抓获的不少俘虏,都供述说,他们并不是怕四面合围,也不是怕大军攻城。

偏偏就是怕我军这种每天多到几营援军、每天又把围城营地往北延伸数百丈的样子。这种即将卡死城北逃生之路,而又未曾全部卡死的时候,正是守军最惊惧的时候。”

诸葛瑾放下兵书,淡然一笑,似乎并不意外,显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是自然,自古归师勿遏,围师必阙。四面彻底合围后,敌军狗急跳墙,反而有死战之心。只稳定围困一面或者三面,则显得我军没有彻底全歼敌人的把握,很想驱赶他们突围似的。

所以,既然我军要速攻,就要充分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算好节奏,假装配合援军抵达的速度,每到一部,便把营地匀速往北铺一段。这种慢慢把绞索套紧的时刻,才是最折磨人的。”

真到了生死一搏的时候,很多人反而会忘记害怕。

但死刑犯等待死亡的时刻,绝对是最害怕的时刻。诸葛瑾比古人多那么多心理学经验,让他攻心,自然会配合上比古人更妙到毫巅的演技。

甘宁刘晔听了诸葛瑾的解释,又拿这些崩溃坠城私逃敌兵的口供一印证,顿时愈发将其敬为天人。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等死……将军这句话总结得太精辟了。”甘宁悠然神往,只觉回味无穷。

诸葛瑾也恰到好处地拍了拍甘宁肩膀,示意他戒骄戒躁,更示以信任:“不过,我此法也不是随随便便能用的,必须配合兴霸这样奋迅猛进的虎将。

如果这种绞索慢慢套紧的把戏,到真的彻底套紧之后,还没有发力,那么敌人就会看穿我们是在虚张声势——所以,我才让你在彻底套紧前夕,展开总攻。”

甘宁微微一愣,又全盘思索复盘了一下,终于豁然开朗,对于一会儿该如何迅猛进攻,以充分发挥攻心奇效,有了新的认识。

在诸葛瑾的提点下,甘宁的心理战水平也在肉眼可见地提高着。

回首往昔,甘宁忽然觉得:当年自己做锦帆贼时,那些恫吓被劫客商、乖乖交出财物投降的把戏,实在是不值一提。

如果伏波将军肯去做海贼/江贼的话,估计都不用杀人,被盯上的客人就会乖乖把钱货都交出来吧。

……

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已经充分放亮。

吕公车和其他攻城武器全部组装完毕,统统推到了阵前,也终于到了总攻的时候。

甘宁在最后发起冲锋前,还灵机一动想到了一招——他把昨晚一整夜里,逾城而出的敌军俘虏,全部拉到城外数百步处列阵,确保不会被城头的敌人弓弩射到。

然后当着即将展开总攻的将士们的面,宣扬了这些俘虏的来历。

“……将士们!敌军胆气已寒!仅仅一夜之间,就有这么多人宁可冒着摔成重伤的风险,也要坠城而出投降!我大汉以顺诛逆,讨灭篡贼,岂有不胜之理!

袁术这种贸然称帝、闹得自己麾下人心惶惶的蠢货,你们这辈子都未必碰得到第二个了!此番庐江之战,可能是我们这辈子中,捞功劳最容易的一段时间!

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若能得先登之功,将来数十年、百年之后,你们的子孙都会感谢你们今天抓住机会拼了这一把!”

甘宁这番最后的战前动员,效果非常好,说的都是大白话,普通士兵也听得懂。而且他还让骂阵手们齐声吆喝,把声音扩音,让城墙上的守军也听得到。

那些守军原本就处在震惊的状态下,因为他们看到了几台不可思议的重型攻城器械,远远地立在城外,比云梯车还要高大,而且看起来四面防护很扎实,比云梯车更难杀伤里面隐藏的士兵。

这种攻城器械,原本很难想象是刚刚才围城三天的攻城方能造出来的,往常至少要围城半个月才能拿出这样的大家伙。

守军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对敌军强弱虚实两眼一抹黑,结果刚开打第一眼就看到这么震撼的玩意儿,岂能不惊?

普通士兵们完全不知所措,军官中倒是有一些有见识,一般曲军侯以上的都得到了风声,知道这是一种刘备军新琢磨出来的玩意儿——

此前刘勋之所以被陛下逼得往北抽调老兵增援,就是因为刘备军的这种神秘新攻城武器在北线战场淮河一线,连破了一些小城池,有逼近寿春的趋势。

不过,按照他们所得的消息,这种刘备军的神秘攻城武器,应该高度不高才对,从没听说过有两丈以上的。

而皖城算是跟合肥并列的庐江郡第一梯队坚城,城墙还算比较高的。原本他们觉得这种两丈以下的器械可能奈何不了皖城,谁知最后却失算了。

袁军人心惶惶之间,汉军终于发动了总攻。首先是十几辆壕桥车,以及大批扛着大藤盾的弓弩手,靠上前来开始对射。

此前三天的围城,汉军虽然没有强攻过,但也是驱赶过俘虏运土填掉一部分皖城外的壕沟缺口,并且让弓弩手压制掩护。

所以今日总攻前,外围壕沟是处于已经被部分破坏的状态。汉军只是不放心,怕草草推土的位置不够扎实,重型攻城器械陷下去,才用厚实木板造出的壕桥车垫底,减轻地面压强。

“快放箭!放箭!不要让那些车靠近!”

城头那些死忠于陈兰的袁军嫡系部队中,军官们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吼,用催促士兵提前放箭来掩饰其内心的恐惧。

袁军弓弩手也就麻木而机械地执行着命令,殊不知他们的行动已经被错误的命令带到了沟里——

正常情况下,袁军弓弩手是应该先压制跟他们对射的汉军弓弩手的。哪怕汉军弓弩手有大藤盾作为掩体,但压制至少可以让他们不敢冒头。

结果,就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袁军一上来就把大部分弓弩火力浪费在了没见过的东西上。箭矢咄咄铛铛地射在厚木板上,却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汉军弓弩手从没遇到过跟城头的敌人对射时、敌人火力密度这么小的情况。汉军愈发士气大振,人人都敢冒头瞄准、放胆猛射。

好在皖城这种坚城,还是有配备床子弩的,而且数量比之前北线赵云强攻的那几个城池更多。

陈兰指挥床子弩对着吕公车攒射,总算射穿了几个窟窿,也射死了一些推车的士兵,但完全阻挡不了汉军如虹的气势。

每当有推车士卒出现空缺,攻城军官都会催督投降的俘虏辅兵顶上去,指望床子弩的火力密度来点杀藏在车体后的推车士兵,显然是不够看的。

吕公车逼近到城墙二三十步之内后,守军的防御才稍稍开始变得有点威胁。城头士卒开始奋力朝着吕公车掷出滚木礌石,把车体砸得咣当作响,摇摇欲坠。

无奈砸击角度不够,大多还是碰撞后弹开了。而且要把木石丢远,守兵就得探出整个上半身露出城墙外,很容易被汉军弓弩手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