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附和:“就是,云娘那是没办法,大郎你也都二十了,京中这些勋贵子弟,有几个到你这个年纪还不说亲的?”
“陛下迟迟不下旨迎阿姊入宫,是何意思还不明白吗?”谢逍忍耐道,“婶娘的兄长如今是济州都司指挥使,若再与我们亲上加亲,会让陛下作何想法?”
沈氏心有不甘:“可……”
谢逍摇头,显然心意已决。
老夫人或许也意识到这桩婚事太过打眼了些,还是得先保证他们谢家能再出一个皇后,好让皇帝继续倚重他们:“那便算了,这事之后不要再提了。”
谢逍没在国公府久待,借口府上还有事,午膳没用便准备回去。
谢迤送他出门,也说起祖母她们想为他说媒的事:“母亲一厢情愿的想法,大哥你不必放在心上,回头我也会跟她说。”
“多谢。”谢逍颔首。
谢迤与谢逍同岁,早两年便已成亲,如今连长子都生了,在后军都督府任六品都事,比他弟弟谢适要出息长进得多。
他接着道:“之前陛下未经五军都督府推举,直接同兵部内阁商量调了邴元正去朔宁接替你的位置,想来也是不信任京中这些武勋,我等日后确实需低调谨慎些为妙,大哥你自己小心一些,我也会多提醒家中人。”
谢迤的官职不高,但因镇国公府少爷的身份,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五军都督府被京中勋贵把持,如今小皇帝初亲政,不信任他们也属平常。
谢逍没有多说:“你自己也是,在外仔细着些。”
谢迤点头称是,送他上车。
巳时末,赵安福走进书房,见晏惟初正在看奏章,犹豫了一下又打算退开。
晏惟初叫住他,没有抬眼:“有事直说。”
赵安福低声道:“定北侯早起去了趟镇国公府,待了一个时辰不到便出来了,回去路上碰见那位苏小郎君,邀了对方同去侯府。”
因晏惟初之前交代了,定北侯每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要报到御前,锦衣卫那头刚送来消息,赵安福便立刻来禀报了。
晏惟初闻言神色微顿,扔下手中奏章。
察觉到小皇帝的不快,老太监默默噤了声。
“去传朕口谕,”晏惟初沉声下旨,“请定北侯现在、立刻、马上来西苑。”
赵安福张了张嘴,没敢接话。
晏惟初恶狠狠地咬重声音:“朕要请表哥吃饭!”
行走江湖身份是自己给的
“陛下口谕:请定北侯现在、立刻、马上来西苑,朕要请表哥吃饭,钦此。”
传谕太监复述完晏惟初的话,客气笑笑冲谢逍说:“定北侯这就动身吧,不要耽搁了,陛下还等着您呢。”
谢逍站直起身,平静说:“我换身衣服,便随你们去面圣。”
传谕太监很给面子地请他自便,谢逍让人上茶好生招待着,去了后头。
苏凭跟过去,疑惑问他:“陛下为何这时候将你叫去西苑?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知,”谢逍只道,“你先回去吧,你要借的书我让人找着了给你送去。”
苏凭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们自幼一起在边关长大,情同手足,谢逍跟随老国公出征那年他父亲去世,他被家人接回京中,如今时隔四五年再见,总感与谢逍之间不如从前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先前在街上遇到谢逍的车驾,他以借书为名被谢逍邀来府上,本想把酒言欢重拾旧谊,却不成。
但将谢逍叫走的那个人是皇帝,他也只能按捺下那些不悦心绪。
殿内,宫人进进出出,陆续上了几十道菜。
下头人进来禀报说定北侯已经到了,就在外面候着,晏惟初听着,忽然又不想见他了。
但也不想放谢逍回去。
谢逍走进殿中,依旧未能得见圣颜。
御座前照旧置了一道屏风,他上前躬身揖拜问圣安。
“表哥平身坐吧,说了今日朕是请表哥来吃饭的,不必多礼。”晏惟初刻意用了伪音,是从前无聊时跟一个会这个的老太监学的,比他本来的音色要低哑不少。
谢逍没有推辞,谢恩之后走去长桌后方,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晏惟初命人给他斟酒布菜,就这么靠坐御座里,饶有兴致地看他用膳。
所谓食不言,那之后他们便没再交谈,一时间偌大宫殿内只有银箸碗勺偶尔碰撞的声响。
谢逍坐得端正,姿态从容,吃相很好,举手之间优雅斯文,不似寻常武将。
若是换个人被皇帝这样默不作声地盯着吃饭,只怕早已汗流浃背跪下求饶了,这位定北侯却吃得心安理得,不见半点尴尬不适。
晏惟初轻弯唇角,在谢逍吃罢漱口完再次谢恩时问他:“好吃吗?”
“多谢陛下赐宴,”谢逍如实道,“确是珍馐美馔。”
同样的话别人说出来也许是谄媚奉承,但在谢逍这里,不过一句实实在在的菜色点评而已。
晏惟初笑起来:“表哥喜欢就好。”